陈贽敬立即要朝陈凯之行礼。
陈凯之却是朝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套,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外人。
“济北之事,知道朕为何今日提吗?”
陈贽敬沉默片刻,便小声的开口说道:“臣以为,陛下此次挟平定关中余威……”
“不错。”陈凯之笑了笑,清澈的眸子里也是荡漾着笑意。
“可你们知道,朕为何要让赵皇叔去济北?”
陈贽敬沉默了,这个回答,他答不出,也不想到是什么理由,因此他只能朝陈凯之摇头。
陈凯之便苦笑道:“大陈已经五百年来,五百年来,从初定天下,再到极盛之时,中途,也经历过许多的叛乱,也过几次的中兴,曾经经历过动荡,也有许多次风雨飘摇的时候,可是现在,虽还是太平的江山,可是赵皇叔难道不觉得,这大陈已是重病缠身了吗?”
陈贽敬若有所思,随即便重重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陈一寿也是非常赞同的,朝陈凯之开口说道:“陛下说得是,而今,已不再比从前了,就说这些年来,一个太皇太后,只躲在背后,便已闹出如此重大的恶果,不只如此,这些年来,朝廷经过了多少次动荡,又有多少次民变,臣以为,陛下说得不错,大陈,已重病缠身了。”
陈凯之背着手,一双清澈眼眸直直的眺望着远处雕梁画栋的梁柱,不禁深深感触起来。
“五百年前,太祖初定天下之时,因为战乱刚刚结束,大陈的人口,不足百万户,可如今呢,单单一个关中,便有百万户人口,而我大陈在册的百姓,则已高达了七百三十三万户,比之太祖当年,人口增加了十倍,不只如此,许多的世家,以及天下的许多豪强,都藏匿了人口,为了躲避粮食赋税的征收,否则,人口还会更多。”
“当初的时候,太祖高皇帝只要鼓励百姓们垦荒,便可养活许多人,使粮产年年的增长,最终进入盛世。可如今,这两百年来,好吧,从两百年前的文皇帝开始,那时人口在册时,有五百多万户,可这五百多万户所产的粮食,竟和今日近千万户人口相当,可怕啊,人口不断的在增加,可是粮食,却从未增加,为何?因为该垦出来的土地,早已垦了出来,再多的人口增加,无法增加土地,那么粮产也无法增加。”
“这些年,朝纲紊乱,地方的豪强,趁势而起,粮食未增加,人口急剧增加的同时,可土地的兼并,却从未停止,现在,朝廷勉励而为,倒还能勉强让人不至于饿死,可一旦遭遇了巨大的灾荒,会发生什么?”
陈凯之目光尖锐的看向陈一寿和陈贽敬:“你们都是读过史书之人,倘若发生了巨大的饥荒,自然明白,这就意味着,饿疯了的人,起初会想尽办法流窜,拖家带口,成为流民,大量的流民,会想尽办法吃光一切可以吃得东西,而一旦即将要饿死时,他们甚至不惜去吃人,不惜去袭击一切可以令他们果腹的人,朝廷的法令,可以约束他们呢,可以令他们安心的在家等死,可以令他们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吗?”
陈凯之眼眸变得越发幽深,面色也是变得很是沉,竟是深深感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