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真本事还没看出来,但见面后三言两语间,李素把整个王家逼到角落里进退不能,仅凭这一点,这家伙就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王呈的神情首次露出凝重之色,这一刻,他真正把李素当成了可以平等对话的对手。
至于一旁上蹿下跳刷存在感的小屁孩李治,嗯,王呈果断无视了。
看着王呈额头渐渐又暴起的青筋,李素有点担心老先生爆体,只好拱了拱手,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一些。
“王家主,晋阳是王家祖传基业,王家经营千年,可谓名望极隆,当年我高祖皇帝晋阳起兵,也多呈王家恩义相助,王家与天家应是一荣俱荣才是,您何苦自误?”
王呈瞪着他,怒道:“何出‘自误’之言?王家本是清白的,全是被你所诬!”
李素淡淡笑道:“好吧,下官就说个假设,嗯,假设啊,比如说王家确实是清白的,晋阳乱局的幕后指使人其实是另一家门阀,因为与王家有了交易……具体什么交易就不说穿了,总之,王家愿意装聋作哑任由那家门阀上蹿下跳,当初雪灾将至,王家或许会心存侥幸,觉得煽动数十万灾民作乱,可教日月换了新天,王家或能从中取利。可是如今雪灾已停,朝廷赈灾的粮食源源不断,并州兵马已至晋阳枕戈待旦,同时我们已知道那些被利用的灾民就躲在晋阳左近的山谷山腹中,文也好,武也好,我们都已做好了准备,今时非同往日,敢问王家主,你觉得那家门阀还有胜算吗?他们与你的交易还能作数吗?那一家出了事,王家能好到哪里去?王家何苦铁了心要跟那家门阀一条道走到黑?王家对朝廷的怨恨果真如此不共戴天了吗?”
王呈脸色时青时红,瞪大了眼睛却久久讷讷无语。
李素悠悠地道:“时也,势也,审度而行之。那家门阀纵然根基牢固,千年底蕴深厚,可是想趁大灾而作乱,重演当初高祖皇帝晋阳起兵,妄想占了李氏江山,恐怕有些自大了吧?王家主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一族掌令,见识阅历自比我们这些黄毛小子更多更广,请问王家主,你真的对他们有信心吗?”
王呈终于露出了犹豫之色,李素冷眼看着,颇为欣赏地笑了。
欣赏的其实并非王呈的识时务,事实上李素并不觉得自己一番话可以让他做出不同的选择,一切还是因为利之所趋。
李素敢肯定,自李绩所部兵马对王家形成合围之势的那一刻起,王呈便已有了决定,他带了一群儒生士子气急败坏跑来晋阳城理论,这个举动本身就是一种含蓄的服软,向朝廷低头承认自己错了,否则以王家家主之尊,在明知朝廷已怀疑他的情势下,哪里还敢进晋阳城?他敢来,证明他已意识到王家的危势已迫在眉睫,朝廷在他家门口摆出兵马可不是吓唬他的,审时度势之下,王呈不得不服软,不得不亲自进晋阳城。
李素欣赏的,却是王呈的演技。
明明已服软了,可偏偏在他和李治面前还要做出一副不甘不愿的样子,仿佛王家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今日服软我是给你面子之类的模样。
政治人物的基本技能,演技必须要精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一言不合就飙演技,感人搞笑或是催人尿下,全看当时的剧本怎么安排。
王呈此刻的演技很不错,至少李素觉得自己的火候做不到这般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