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们要杀人,我们怎么办?”耳边又传来卢金低而焦急的声音。
我只是盯着前方,依然是一言不发。我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担负着什么任务,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面前的德军至少超过五十人,凭我们六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吗?如果听任感情行事,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我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握住冲锋枪的手,也因为紧张而抖个不停。
五个人背对着我们,在德军的卡车前面站成了一排。这个时候从右边第一辆卡车的驾驶室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戴大檐帽的军官,向着被俘的我军战士走过来。我目测了一下距离,不超过四十米,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开火,都可以轻松地把他撂倒。看着他朝我们这边越走越近,我几乎就要忍不住冲隐蔽在旁边的阿古明特下达开火的命令了。但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我低声地向周围的战士们复述我刚才的命令:“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德军军官走到了被俘战士的前面看了看,然后转身走到了一旁,高举起右手,向他的士兵们大声地发号施令。随着他的号令,德军士兵纷纷抬高了冲锋枪的枪口。
“敌人要开枪了,我们怎么办?”卢金焦急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我有气无力地重复这空洞的命令,这些即将倒在敌人枪口下的人,都是自己人,都是我们的同志。看着自己的同志被敌人残酷地杀害,却不能加以援救,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吗?……
随着德军军官的右手猛地劈下来,士兵们手中的冲锋枪猛烈地开火了。五名战士剧烈地抽搐着无力地瘫软下去,一头栽倒在了雪地上。
“该死的德国鬼子。”我听见身边卢金低声地骂了一句,扭头一看,正好看见他把冲锋枪架在了雪地上,闭上一只眼睛瞄准前方的敌人正准备开火。我一把抓住他的枪管,低声地呵斥他:“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吗?你想违抗命令吗?”听到我这样说,他无力地松开了手中的冲锋枪,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雪地上,把头埋进雪堆无声地抽泣起来。
德军行刑完毕,那个军官又走上前,拔出手枪冲着倒在地上的几名战士每人补了一枪。确定没有人能活下来以后,他才转身招呼士兵们上车。等德军全部上车后,卡车掉过头又顺着原路开走了。
我看着卡车上了公路,开出大概有两三百米远的距离,便立即从隐蔽的地方跃起身来,提着冲锋枪不顾一切地向前猛冲,率先扑向被枪杀的几名战士的遗体。
几名战士躺在微微发光的雪地上,身下的血迹正在慢慢地扩大。卢金上前把第一个战士的遗体扶起又放下,把第二个战士的遗体扶起又放下……等翻遍了五名战士的遗体后,他跌坐在雪地上,带着哭腔说:“他们都牺牲了。中校同志,您为什么不让我开枪啊?”他说这话时,我瞥见周围几名战士的脸上也露出不满的神情,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中校同志做得对。”没等我说话,旁边有人先开始为我辩解:“在当时的情况下,德军比我们多好几倍,我们就算开枪,也不一定能救下他们,还白白地把我们这支小分队搭了进去。”我向说话的人一看,原来是萨波丘克。
“中校同志,如果不是您一再下令不准开枪,我至少能打死好几个该死的德国鬼子!”也许是看见战友在自己面前牺牲,愤怒、悲伤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的情绪才会变得如此的失控冲动,居然敢当面顶撞军衔比他高出许多的我。
“你是老战士了,别像新兵一样那么容易冲动。”我低声地批评着他。
他站起身来,用恶狠狠地目光盯着我,吼叫着:“你没看见该死的德国鬼子刚才都干了些什么吗?”
“拿上我的冲锋枪。”我把手中打开保险的冲锋枪扔给了他,冷笑着说:“德国鬼子的卡车还没有开出多远,你可以追上前杀个痛快,我带全体战士们掩护你!去啊,去杀光他们,为这些遇害的同志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