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峦间狼烟滚滚。
山势绵延起伏,绵延到天的尽头。云野山外,云州城东门燃起熊熊烈火,几乎将半座山峰烧尽。
攻破城门只用了半个时辰,可是余家的抵御及时,战事僵了半个时辰后,民众都被疏散往西南角。
余泱在金陵城还未归,余镇钦不得不亲自督战。
而偏在此时。
被战火声吵醒刚刚换上衣物的余洛刚要打开门,便听到一声长刀隔开皮肉的声音,紧接着一泼鲜血尖上面前紧闭的门窗。
余洛握着门栓的手一个激灵,瞬间松开。
“找到了吗。”
“应该就是这几间屋子。”
一连退几步,余洛捂住嘴巴——他们在找谁,该不会是找自己吧。
他想要直接从窗外翻出去逃跑,可是刚刚要开窗,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
翻不动。
余洛哭唧唧地捂着圆滚滚的肚子,环顾四周。
委身先躲进了最里头的木柜里。余洛看到柜子里还有一个装衣物的大木箱,动作尽可能放轻,再打开箱子,静悄悄地钻了进去。
刚刚将箱盖落下,外头便传来利刃劈开门栓的声音,以及另一个人破窗而入的动静。
——还好刚刚没从窗子逃走。
原来窗子下有人。
他憋住了呼吸,听到大约两三个人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柜被打开。
余洛瞧见箱子缝隙处透着火把的光,更用力地捂住嘴巴。
浑身发起抖来。但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这个箱子,屋子里搜寻一番后,又将木柜门盖上,听着脚步声渐远了,余洛稍稍松一口气。
箱子里很闷,余洛蹲了一会儿腿麻了。
正打算要出去,手刚扶着箱子准备用力,忽然吱呀一声,外面的柜子门再一次被打开。
余洛的手一颤。
怎么还留了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没有注意到木柜深处还有一个暗色的箱子,扫了一眼后准备离开。余洛刚再松一口气,不知是不是窝着身子太久,忽然肚子里的孩子狠狠踢了他一脚。
这一下猝不及防,余洛哼唧了一声。
那极小声音的被外面那人听到了。
头顶的木盖被一手掀开,余洛紧紧闭着眼不敢面对。
“阿洛?”
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人竟然是沈棹雪。
他看着余洛圆滚滚的肚子愣了一下,然后才将他从那个狭小到不像能装人的木箱子里抱了出来。
“阿洛,你别做声。”
余洛的双腿已经全都麻了,眨巴了一下红红的眼睛,任由沈棹雪抱着自己翻窗而出,余洛看到四处都是倒在血泊中的人,一时间反胃得几乎要呕吐。
沈棹雪不敢耽搁,直接带着他翻过高墙,再跑过几条暗暗的小巷子,塞进一辆马车中。
“阿洛,你相信我吗。”
余洛点点头,沈棹雪就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城。”
“为什么要出城,我阿爹呢。”
“余侯爷在城东门,他顾不上你。”
“我会带你去燕州。你现在不能待在云州,暗卫在满城地找你,你会被杀掉的。”
沈棹雪是主角。
是正道之光,他是最正直善良的人。
如果连他都不能相信了,还能信谁。
余洛用力地点头。
说服阿洛并没有费他多少口舌,这倒是让沈棹雪十分意外。他将披风帽兜盖在余洛的头顶,遮住他大半张脸,“我的马车可以出云州,但是我不能送你到燕州。这是地图你收好,一直往西南方向走,绕开官道,云州离燕州很近,方向准,马儿快一些的话应该只需要一个半时辰,能在天亮前赶到燕州。”
啊。
余洛看着手里头线条密密麻麻的地图犯了难,沈棹雪顺手给他指了一下,“我们现在在这,你要去这,顺着这条路走比较快,但是记住,这条路,这条路,还有这条路必须绕开……”
什么什么什么。
你再说一遍。
余洛脸皱成一团。
“阿洛,你记住了。我不能再往前走,这马车留给你。我要走了。”
还没等他搞明白这地图怎么看,马儿忽然一声嘶鸣停了蹄,沈棹雪脸色骤然一变。
沈棹雪听着人靠近的声音,三两下把阿洛塞进了座椅底下的空隙中,坐垫盖下,遮住他蜷缩的身影。
门帘被掀开。
“殿下,这边是往燕州的方向,您走错了。”
沈棹雪回应得很冷淡,“知道了。”
马头调转,刚走了没几步路,忽然门帘又再一次被掀起。
“殿下的马车上,没有别的人吗。”
余洛的心一下被提起。
“放肆。”他听到沈棹雪薄怒的声音。
“殿下,是陛下让我跟着您。说如果您的车马‘不小心’驶向了燕州方向,就一定要搜您的马车。属下也是听命行事。”
听到这句话,余洛心里头警钟大响,但是挨不住眼前的帘布被一把掀起。
完了。
余洛的心一下沉到谷底。
云州城东门。
天边刚翻鱼肚白,余镇钦这一战刚刚险胜,残兵在遇到燕州的驰援后迅速撤退。余镇钦生擒了魏帝的亲弟弟魏恭谨和一应叛将,才听闻府内生了一场大火。
火势猛烈,半个时辰前烧起来的。
已经烧塌了半边,另外半边也几乎成了一片焦黑。
“那里头的人呢。”余镇钦这才明白这一场战役不过是为了拖住他,火烧余府才是最终的目的,“我儿子在哪儿。”
“大公子和老夫人已经救出来了,有些轻伤……”
“阿洛呢。”
“小公子……”那侍从吞吞吐吐,“一直……没找到。那火势就是从小公子的屋子里烧起来的……”
余镇钦眼前叠影虚晃,擦了把脸上的血,“先回府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