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忍不住低呼出声,幸而被裴寒凛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裴王爷执意要推那魏闻珺当太子,我无法阻止。但是若有朝一日,王爷心底中意的储君死在那金雕玉砌的宫廷内,王爷,可不要后悔。”林寂的声音阴冷得像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棱,直戳心肺。
哗啦一声。
似是一盏茶水泼洒在地上,瓷器碎裂。
“你说你恨极了魏恭恂,可你看看你如今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照着他当年亦步亦趋。殿下,兵权——不是这样用的。”
兵权这种东西,可保国,亦可祸国。这的确是魏恭恂说过的话。
只是那时候,他并不能领会这其中的意思。
余洛看不到此刻林寂的眼神里慢溢的仇恨,如同深渊里不断翻涌的腥臭的烂泥,是根本挣脱不开的沼泽。
林寂垂着眼睛,裴寒亭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听他冷笑一声,“太傅教我的治国齐家之道,保不住这万里河山。魏恭恂以身相教的阴诡算计,才能让我重归帝位。正统?什么是正统,有本事坐上那个位置的,就是正统!”
裴寒亭眼神灰暗下来。
似乎也有些心力交瘁,此一番,连声音都弱了不少。
那是心如死灰的叹息。
“我刚刚说,你和沈公子像。”
“是我胡言了。”
裴寒亭道,“你还是和你舅舅像。”
屋子里陷入死寂。
很久都没有声音再传出。
裴寒凛和余洛都以为这一场交谈将要结束的时候,才听到林寂喑哑地回道。
“你说像,那便像吧。”
寥寥几句,似焚炉里的余烬。
魏恭恂将他的人生拽入炼狱。
——他便要将这业火,引往人间。
余洛从前看不懂的那些东西,理解不了的剧情发展。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好想有点懂了——反派视人命如草芥的狠毒,那滔天的愤恨与仇怨,在这一刻,从未如此清晰。
那个屋子里和裴王爷对峙的那个人。
和余洛平时所熟悉的那个林寂,完全不同——
那是真正的反派萧珩。
让人满心震惊。
那个在自己面前清寂如山涧明月的人。
同样也是满心仇恨只想倾覆天下的恶鬼。
那一双温柔地会替自己擦去眼泪的手。
同样也能拿起沾着别人鲜血,夺去别人性命的屠刀。
余洛的腿倏然有些发软,几乎要摔下树干,被裴寒凛抓住胳膊才勉强稳住身形。
魏恭恂原来是林寂的舅舅。
屋子里的裴寒亭清雅而低沉依旧传来,可是余洛脑子嗡嗡作响,再听不进去半个字。
浑浑噩噩,一身冷汗。
直到被裴寒凛背着越过高墙,回到自己院中,他都久久不能回神。
裴寒凛看上去有些急,“阿洛,我听得比你多。我知道接下来就要天下大乱了——西境的流民之乱就是一场阴谋,祸乱既是自西境而起,很快就会蔓延到南境。现在,只有中境是安全的,可是金陵城你不能回去。而兄长命我不日送沈公子上金陵城以登太子之位,我可能会顾不上你。这样,我连夜送你去云州吧。”
“云州有你父亲阿姐,还有十二万兵马驻守,又是中境十二州入关天堑。”
“那会是最安全的地方。”
朦胧间,云州两个字又刺痛了余洛的心肺。
对了,云州。
要打仗了。
书上写的,战火会彻底吞噬云州。
他的姐姐和父亲还在云州。
保不住余家的兵权,就难以保住沈棹雪。如果再这样按照原剧情走下去——所有人……可能都会被林寂杀死的。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林寂的仇恨那么深——怎么可能是寥寥几语可以释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