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夜雨

真是谢谢你,没有用“偷”这个字。

余洛耳根有些发红。

“一幅画算什么,值得你半夜冒着雨来。你若喜欢,直接跟我要就是了。我再给你画几幅也可以的。”

余洛摇摇头,像是懂什么似的,“我知道我已经很麻烦你了。你的腿伤好了就会走的。你还要花大把的时间温书,哪有那么多空闲来作画。以后你走了,这可能就是你唯一一样与我有关的东西了。”

余洛心里原本是盘算。

到时候如果勾搭不成,你伤又全好了,搬离了余家府邸,还能借着这卷画就跟许仙白娘子借伞还伞似的再见一面,制造新的相处机会。

所以才大半夜地跑过来偷这卷画。

没有想到被当场抓获。

“怎会。”

“怎么不会。”余洛叹口气,把自己说得可怜些,看能不能挽回一点自己的品行值,“是我缠着你,你才勉为其难给我画的。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林寂坐在他身边,领着他去里屋坐着,又将炉子点起来预备给他煮一杯茶水暖暖手。

“祖母不喜欢我。阿爹也不喜欢我。”

这个人物,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炮灰。

“谁都不喜欢我。”

甚至还要被退婚,被全金陵城笑话。

林寂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热气氤氲里,余洛的眼睛有一点发红。

“我知道你才学好,长得也好,性子也好。虽然出身清贫,但是以后总是能施展抱负的。而我是个除了姓余之外一无是处的人。没读过什么书,也不会打仗。父亲看重姐姐,祖母看重兄长。”他自暴自弃地说道,“只有我……我什么用都没有。”

余洛名声差到极致。

出了这张脸又一无是处。

他到底要拿什么攻略主角,靠着那个金手指,真的可以办到吗。

现在还被主角抓到半夜来偷画,简直就是在品行上也打了大折扣,这回真的完了。

手里的一杯茶握到发凉,心里沉甸甸的,还是一口都没喝。

“你很好,阿洛。”林寂将他手里的冷茶换下,“不要妄自菲薄。至少在我看来,你比你长兄和姐姐,都更好。”

余洛蓦然将头抬起,这是林寂第一次叫他的名,以前他都喊小公子或者世子。

只是这话也太假了吧。

假归假,听着顺耳。余洛喝了小半杯茶,肚子里暖和很多,说话间也有了些神气,“你可知我长兄余泽。他可是五年前的状元,现任内阁次辅,好大的官呢。我阿姐更不用说,她接管了我父亲的兵权,十四岁起就跟着我父亲在边境……”

“你何必跟他们比官位比权势,阿洛,你可知那些东西握在手里,也都是有代价的。”

林寂这寥寥几句话,似乎和以往每一回的温润回话有些不同。

但余洛说不出哪里不同。

“对了,这幅画为什么被烧了一角,我的脸都烧没了一小半。”

林寂扫了眼,语气很抱歉地说道,“拿回来的时候不甚打翻了烛台,竟就烧起来了。”

“还好没烧完。”余洛抿着嘴,将画轴小心收好放在身边,“这么漂亮的画,烧没了就太可惜了。”

“你很喜欢字画?”

其实倒也不是,是因为你喜欢字画,我才投其所好的。

如果非得说的话,余洛更想去骑马射箭,不喜欢闷在屋子里。

“嗯?”林寂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又哽在喉头,便追问道,“怎么了。”

余洛轻轻地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虽然我眼下被禁足,但是其实,我很想出去学学骑马射箭。”又看了眼林寂这副瘦削颀长的身子,想来他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你是不是也不会,不如过几日你腿伤好些了,我去向祖母讨个骑术先生来,我们去郊外骑马怎么样。”

骑马好,少不了是有些肌肤之亲的。

余洛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可林寂却只是淡淡笑着,不赞一词,抿了一口茶水后才道,“过几日再说吧。”

颇有些婉拒的意思。

余洛失望极了,长长的睫羽垂下,盖住有些暗淡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