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转开,做好接受一切可能的准备,清和呼吸轻浅,发颤的手趋于平稳。
明知药效发作不到天明这人无法醒来,她还是怕惊着睡倒床榻的小将军。
池蘅年岁不大,腰细腿长,刚刚发育的年纪,生得雌雄莫辨,精致地让人不忍亵.渎。
金铃摇动,她来得急,穿着一身白若云朵的里衣,袖口、领口绣着细密看不出针脚的雪花纹,银白点缀,为她不俗的相貌锦上添花。
身着里衣,大大方便了清和接下来的举动。
人生十六载,再是大风大浪,沈清和都是平平淡淡的过。
心如冷铁,无愧于人。
头回做扒人衣服的事,扒得还是她惦念在心尖的阿池,难得的,升起一丝羞赧,热意窜上耳垂,出奇地漂亮。
好在阿池睡着,不知她有多坏。
竹屋静悄悄,她气息微乱,胸前起伏。
寻常姑娘根本做不出此等大胆之事,但清和身中寒毒每天都要与死亡较劲的狠人,根本不能以寻常论之。
她眉目沉静,苍白的指轻扯慢挑,里衣敞开,看清贴身穿戴的天蚕衣,一怔之后,她不由一笑:“倒是谨慎。”
天蚕衣好穿不好解,是出名的不好解。
曾经有个笨蛋做了梁上君子,想偷走某位王爷冬暖夏凉的宝衣,好不容易将人晕倒,结果天蚕衣怎么都扒不下来,最后实在难解,烦得仰天长叹。
叹气的动静有点大,惊动门外巡逻的护卫。
被逮住掉脑袋之前还耿耿于怀,问王爷,这玩意该怎么解?
不知他真傻还是装傻,苦闷多日的王爷被逗笑,深觉他有趣,挥挥手饶他一命。
天蚕衣难解一说由此而来。
慢慢的,上位者将天蚕衣占为己有,除非于国有功、深得帝心的臣子才能有幸被赏赐。
柱国大将军世袭罔替,祖上能有一件也说得过去。
只是衣服穿在阿池身上,而非池大将军身上,这就有意思了。
平日大将军挥鞭教子看似无情,可偏疼起幼子来,也着实令人咋舌。
旁人不懂天蚕衣怎么解,许会被弄得焦头烂额。
然清和师承棠九,自幼学医毒、机关暗器之道,多复杂的物什到了手里,只要脑子能转,手还能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天时,地利,人和,两刻钟后,宝衣被规整解开,
内室烛光摇曳,落针可闻。
床榻上玉白娇嫩的女.体映入眼帘,习武之人的精瘦与少女的纤柔完美融合。
肌理细腻,一眼入心,心驰神荡。
说好的一眼转瞬失去控制,清和近乎狼狈地为她掩好衣衫。
心口滚烫,身子快速背对床榻,气息微.喘,面红耳热。
阿池……是女子。
且是比少年郎还要夺人眼目的女孩子。
心跳怦然,不敢回头。
怕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被美色腐朽。
等了许久人还没从房里出来,坐在月下看热闹的姜煋好笑捂脸:
这个师侄啊,是男是女都不打算放过了么?
想象清和师侄窥见真相,面对女色努力佯装淡然的情景,她笑得肩膀发颤。
这两个孩子,该怎么说呢?
还真是天生一对。
一个看起来犯浑,实则心存正气、没怎么犯过真浑的将门之子。
一个看起来端庄,剖开一颗心,里面切开黑、无法无天的病弱美人。
遇见对方,好比猫儿栽进鱼篓,酒鬼跌进酒池。
这辈子再难出来。
为确保阿蘅小师侄清清白白地被送回屋,她悠哉哉地躺在竹椅,仰头看星星,看月亮。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隔着一道门,迟迟听不到动静,柳琴柳瑟各自一脸疑惑,分不清是没开始,还是已经结束了。
竹屋内,清和眉目缱绻地勾指替某人系好束带,坐在床沿,看得移不开眼。
她以为的青春飞扬、无往不胜的小将军,是活脱脱的女儿身,骨架窄小,脊背也单薄。
除了发育的没她好,身条看起来比她更健康,其他的,和她没多少区别,顿时纷杂的情绪满涨心房。
这样的阿池,六岁那年扑到她身前被一箭穿透血肉时,到底怀有多大的勇气?
这样的池小将军,似乎已经不能再用单纯的性别来判定她的胸襟胆魄。
指腹滑过池蘅俊俏白皙的脸庞,清和暗自庆幸:还好晓得了。
往后对待阿池,她应再细心一些。
阿池周围,已经有够多的人关心她的成长。
那么她最该做的,是关心她有没有快乐地长大。
这是她的小将军,她惟愿她健健康康,无忧无虑。
又过去半刻钟,守在门外的琴瑟听到门内传来温和的声音,心里松口气,应声而入。
“帮我带她回去罢。”
“是。”
……
月色撩人,姜煋慵懒躺在竹椅,看着送人回屋准备原路返回的好师侄,戏谑问道:“还是放不下?”
春风自耳边吹过,清和拢紧衣衫,眉眼生笑,落落大方:“既已拿起,何必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