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犹在耳,没齿难忘!”王贤沉声道。其实他之所以上船,也正是因为那次谈话,当时王贤并不明白,周臬台为何会说那些奇怪的话。但当时过境迁,很多事情发生之后,他才明白,原来智者真的可以一叶知秋。周臬台在去年时,分明已经预见到了今年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提前说那些话!
“还记得我对你的要求么?”周新问道。
“首先是要多读书,读书是为了养正气、明事理,做人做官一定要正,一定要明理。”王贤正襟朗声道:“再就是要保持本色,别人对我另眼相看,是因为我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是那些书呆子比不上的,一旦我邯郸学步,泯然众人了,也就没人用我了。”显然,周新早料到他会被上面人看上,是以才有这番叮嘱。
周新捻须微笑,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洒然道:“当时你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现在明白了么?”
“明白了一些。”王贤点头道。
“我说,其实我是为了我自己,你现在明白此言不虚了吧?”周新自嘲地笑道:“其实我知道你今天会出发,上船之后一直在等你。但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来?好在我的眼光不差了,你终究还是来了。”
“原来大人是在考验我,”王贤愕然,旋即坦承道:“其实,我今天很可能不会出现在这里……”
“呵呵……”周新又笑了,笑得很是畅快道:“你要是不上船,我当然不会把周勇他们托付给你,你既然上来,就是那个值得托付的人!”
“大人!”王贤心头一热,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嘶声道:“您需要我做什么?”
“接手周勇他们,不就是帮我么。”周新缓缓道:“进京之后,如果有能力的话,你可以尽量让太子明白,不管怎样都要为我争一争,这不是为我,是为他好。不管成与不成,对他都大有好处!”
“还是那句话,凭着你的本心去做,你觉着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周新淡淡道:“如果事不可为,切记不可勉强。”说着有些自傲道:“我周新虽是一介书生,但养望几十年来,早已是清名满天下。纪纲要是杀了我,他也离死不远了!如果能用我一死,为天下除了这一害,那也是值得的!”
“是,我一定尽力而为。”王贤沉声应道。
“你会不会觉着,我这人既想死又怕死?”周新笑问道:“实在太虚伪。”
“属下若这么以为,大人就真看走眼了。”王贤也露出灿烂地笑道:“大人着眼在一个‘争’字上,而不是区区生死,我说得对么?”
“好小子,想不到你竟然是我的知己!”周新彻底动容了,他不是怕死,是怕自己死的没有意义。若能血荐轩辕,死得其所,死有何惧!周新露出畅快的表情,是那种俞伯牙见到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这种感觉,连那胡潆都无法给他。周臬台激动地搓搓手,大声道:“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今日遇到知音,实乃平生一快,必须要痛饮,一醉方休!”
“恭敬不如从命!”王贤也大笑起来,下去取来两坛美酒两个瓷碗,拍开泥封,倒上两碗,奉一碗到周新手中,自己也端起一碗,两人举碗一碰,一饮而尽,都觉分外畅快,将一切忧谗畏讥之心,都抛在脑后,只管开怀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