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姐姐景棠的帮助下,景玫不仅成功接近了苏荟,还与对方日益熟络,利用各种方式赢得了这位霍家夫人的青睐。
比如,前两天苏荟举行的那场私人酒会,景玫通过景棠在艺术界的人脉关系,请来两位颇有名气又能言善道的艺术家。他们作为陪客,讲述了一些艺术界的逸闻八卦,以及自己在南亚无人小岛上写生采风的亲身经历。言辞风趣幽默,很好地调动了现场气氛,宾主尽欢。
这个圈层的人,物质生活极度丰富,山珍海味、奇珍异宝都见得太多。在宴会上,最能吸引人注意力的,往往不是物质层面的东西,而是谈资。谁不爱那种能讲好故事的陪客呢?就像在大观园里,宴会上有了说笑话的刘姥姥,就有趣多了。
因此,景玫引见的这两位陪客,无疑取悦了酒会的主人。这种例子很多。
私下与苏荟在一起时,作为晚辈,景玫也总是表现得乖巧贴心。苏荟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乐见其成。
是日午后,两人待在阳光房内。
这是一座完全由钢化玻璃制成的阳光房,建在白色大理石露台上。房内放着不少喜阳的沙漠玫瑰盆栽,绯色花朵娇艳欲滴,日照越多生长越好。
除了花卉,房中摆了几张宽大的布艺沙发。苏荟闲来无事时,偶尔来此翻翻书、听听音乐,正好晒太阳。
此时,她半躺在沙发上,午后阳光透过玻璃屋顶洒落下来,打在身上,慵慵懒懒的。
苏荟不仅有f国的血统,小时候也长期生活在f国,耳濡目染了白人对日光浴的钟爱。她天生肤白,就算时不时晒太阳,肤色依然细腻如羊脂玉。
景玫不同。与大部分华国女孩一样,她很讲究美白防晒,夏天在室外离不开遮阳伞和墨镜,对阳光直射敬谢不敏。
然而,此刻景玫竟也在这里晒太阳,只是为了陪伴喜欢沐浴阳光的苏荟。
让肌肤暴露在紫外线之下,肤色难免变暗,但景玫从未流露半点不快,只是每天回家后大量敷用美白面膜,召来美容师做护肤保养。
苏荟的确被打动了。想讨好她的人很多,但少有人能长时间做得这么妥帖。
戴白手套的佣人端来银托盘,上面有水晶杯盛的起泡酒和果汁,都是苏荟爱喝的,唯有一杯薄荷荔枝是景玫点的。
两人一边随手取用饮品和点心,一边闲聊,颇为投契。
其间,苏荟偶尔提及苏嘉明时,总能看到对方眼眸晶亮,唇角含笑,听得无比专注。
这令苏荟联想起前两天的那场酒会,苏嘉明真的亲自来了。她把景玫带到他面前,他竟与景玫交谈了几句。虽是礼节性的客套,也是极其罕见的现象。这令苏荟对景玫的信心又增强了几分。
苏荟轻叹道:“嘉明他从小就冷冰冰的,不理人。小时候我还担心是自闭症,找医生看过。后来情况好转了不少,但他还是不爱说话。”
景玫道:“以苏公子的地位,不必浪费时间应付不相干的人。身边清净些,是好事。”
她说得真心实意,仿佛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切缺点都成了优点。
苏荟自是受用,看景玫的目光愈发满意。
暖融融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四周浮动着若有若无的花香与露水气息,氛围慵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闲聊中,苏荟又抛出一个有价值的信息:苏嘉明会定期游泳健身。
景玫立刻道:“最近我也有学习游泳的计划。”
苏荟便顺理成章地邀请景玫去霍家的一座私人游泳馆。
“嘉明常去那里游泳。”苏荟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可以先学学,到时候我叫人通知你。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游泳聊天,挺好的。”
游泳这样的运动,最适合男女荷尔蒙的相互吸引。这是苏荟有意提供机会,景玫求之不得,自觉距离苏嘉明又近了一步。
苏荟起身去盥洗室时,景玫闲着无聊,从手袋内掏出手机看了看,意外发现一条来自乔泽的新信息。
上次景棠生日时,景玫认识了乔泽,两人交换联系方式,但毕竟不熟,很少互发信息。这样一条突如其来的信息,令她有些意外。
点开一看,只见信息字数不多,信息量却很大——
“一则有趣的消息,分享给景小姐:霍绒失踪了,是主动逃婚。”
景玫盯着最后那句话,有点不能置信。失踪,逃婚?
距离这场引人瞩目的订婚仪式只剩三天,女方竟然不见踪影。
这是真的吗?乔泽没有理由编造这种容易拆穿的假消息。三日之后,看看订婚仪式,就能验证真伪。至于目前为何没收到风声,想来是被霍家压下去了。
只要苏嘉明不与沈绒结婚,无论与谁结婚,都对景玫更有利。
“发生什么开心的事了?”苏荟走了过来。
景玫心头一跳,连忙收起手机,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淡化嘴角的笑意:“没什么,只是在网上看到一句玩笑话……”
她编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之后不再显露半分异样情绪,继续陪对方闲聊。
只在最后告辞时,她才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最近外面有些流言,说什么霍小姐逃婚,失踪了。哎,这无稽之谈也太可笑了……”
苏荟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淡淡笑了:“是啊,都是无稽之谈。”
就此轻轻揭过。
景玫离开后,苏荟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立刻让女佣取来手机,致电苏嘉明。
接电话的是苏嘉明的某个生活助理。
“夫人您好。”助理客气道,“少爷现在有事,不能接电话。”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她强调。
助理依然平静:“抱歉,少爷现在不接电话。”
苏荟很清楚这只是说辞,但她从来都拿苏嘉明没办法。她是管不了他的,他对她也没什么感情,只有表面上的两分尊重罢了。
她早就习惯了,心中无甚波澜:“那我问你一个问题:霍小姐是不是逃婚失踪了?”
对方静了两秒钟。
“……抱歉,我无权回答您的问题。”
看来是真的了。苏荟吸了口气,又问:“那你能帮我转告他吗?”
“夫人请讲。”
“距离订婚只剩三天时间,现在女方都不在了,必须尽快取消订婚。或者还有一个办法,临时换个未婚妻,这也不难。不然的话,到时候各个家族的人都去了订婚现场,订婚的女方却不出现,会很丢脸。”
“您的话,我会转达给少爷。”
只是转达而已。
苏嘉明从小就我行我素,连霍白的话都未必肯听,只有沈绒以前把他当做乖巧的小白兔。他会怎么做,苏荟猜不到。
想到这里,苏荟忽然忆起前不久见到的那个陌生女孩,打扮起来与沈绒足有□□分相似。苏嘉明说她“有用”,难不成是打算在订婚仪式上用她当替身,扮演沈绒?
但这一猜想很快被苏荟否定。这不可能。普通人可以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但对于霍家嫡系而言,婚姻是极其严肃的终身大事,绝非儿戏。在订婚时用替身,如果露出破绽被发现,就是巨大的丑闻,且能直接证明婚姻无效。
相比起来,苏荟最希望苏嘉明能临时换个未婚妻。不过她也清楚,这希望渺茫……
挂断电话,她双眉微蹙。
“夫人。”
年轻的女声传来。苏荟抬起头,只见来人是幸子。
在外人面前,幸子总是长发盘起,气质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唯有在苏荟身边时,才会显出一丝符合年龄的柔和,乌黑的长发顺着肩头披散下来,宛如上好的丝绸。
幸子的母亲是苏荟的贴身女佣,与苏荟情同姐妹,但很早就病逝了。幸子从小跟在苏荟身边长大,把苏荟当做母亲般敬重。
“拿过来吧。”苏荟道。
这话没头没尾,旁人听了大概不明所以。但幸子熟悉苏荟的习惯,立刻取来一枚银烟盒与一只打火机,把烟盒递出。
苏荟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爆珠烟。香烟的滤嘴中藏有绿色珠子,珠内浓缩了薄荷味香料。指尖轻轻用力,把珠子捏碎,抽烟时就有浓烈的薄荷气息,足以使嘴唇发凉。
咔嚓一声,幸子点燃了打火机,一缕幽蓝的火焰被送到苏荟面前。
苏荟点燃烟头,将烟嘴送到双唇之间,深长地吸了一口。薄荷烟带来丝丝清凉,沁入胸腔。
从很年轻的时候开始,她就时不时地抽上一两支。由于霍白不喜烟味,她戒过一段时间。再后来,当她终于明白他永远不可能真正回应她的感情,她便放弃了,重新做回自己,不再为他而委屈自己。
遇到烦心事时,她便会抽一支烟。
幸子猜到她的烦心事,屏退了其他佣人,低声问:“刚才我听您说,霍小姐逃婚了?”
苏荟吹出一口轻飘飘的烟雾,点了点头。
“少爷那样好的人,应该娶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幸子的语气笃定得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恕我直言,霍小姐配不上少爷。”
苏荟认同这一点:沈绒与苏嘉明不适合结为夫妻。如今沈绒竟然逃婚,看来她对这场婚事的厌恶程度比苏荟预想的还深。就算真的结婚了,这样的婚姻有何质量可言?
幸子淡淡道:“我不明白,为何先生要这样安排少爷的婚事。”
苏荟倒是猜到了一些原因。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涉及沈绒的身世隐秘,沈绒的生父其实是乔家那位……
她只能叹息。
静了一会儿,幸子问:“夫人,您是想让景小姐做少爷的外室吗?”
“嘉明身边应该有个能照顾他的人。”苏荟没有否认,指尖轻按,抖落烟灰。
“少爷待景小姐,的确与旁人不同。”
“是啊。以前那些试图接近嘉明的女人,无论是谁,从未成功过,只会引火烧身。但他目前放任了景玫的接近。”
说到这里,苏荟看向对方,面容隐在袅袅薄烟之后,声音低柔,仿佛推心置腹:“孩子,你怪我吗?”
幸子一惊,随即跪下:“幸子的一切都是夫人所赐予,怎么可能怪您?”
苏荟的目光里充满怜惜:“哎,我知道你仰慕嘉明,但他不适合你。”
幸子深深垂首,露出洁白而脆弱的后颈:“幸子自知身份低微,不敢有此妄想。”
苏荟伸手把对方扶起来:“别这么说。要论身份,我的出身,景小姐的出身,又有多高呢?孩子,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的干女儿,才不忍心让你跟了嘉明。他对一切不在意的人,都十分冷酷……景玫选择的那条路,实在很难。”
幸子的眼中是信仰般的坚定:“幸子没有非分之想,只愿永远侍奉在夫人身边,忠于夫人。”
苏荟笑了笑:“傻孩子,你有这份心意就是好的。但你还年轻,未来的人生很长。我答应过你的母亲,会好好照顾你,帮你挑一个好的伴侣……对了,你觉得谭信怎么样?”
客观来看,谭信的确是优质的丈夫人选。他从小在霍家长大,知根知底,又受霍白亲自栽培,未来不可限量。而苏荟最看重的一点,是谭信本人出众的能力,以及沉稳可靠的性格,未来定会善待妻儿,负起丈夫的责任。
“谭先生很好。”幸子平静道。
对她而言,其实与谁在一起都差别不大。既然苏荟看好谭信,那么谭信就是好的。
苏荟见幸子没有异议,便点点头:“那就好。最近霍家都在忙着筹备嘉明的婚事,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和先生说说。”
只要霍白答应,这婚事便能定下。
之所以没有考虑谭信本人的意愿,是因为这并不重要。谭家世家都是忠仆,即使谭信心里有意中人,家主为他安排的婚姻,他也不可能拒绝。苏荟这样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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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在繁华都市,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