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被母亲看穿小伎俩,也不怕,闷头咧嘴笑。
晋王太妃看向萧盈,笑道:“坐下吃饭,你这一站弄得我都紧张。我家都是粗人,不懂那些礼数,一家子吃饭就图个开心痛快。”
她瞪了眼沈渊,责道:“干嘛呢,还不快坐下。”
沈渊拉着萧盈坐下。
晋王太妃端起碗,说:“你看我身边哪有人伺候吃饭,我又不是没手。就你们那夹菜的速度,还不够我着急的,明明半刻钟能吃完,非拖拉到三刻。”
萧盈不好意思地看了自家相公一眼。沈渊朝她点点头。
晋王太妃笑道:“盈盈,以后你想吃什么,就直接跟下人讲,让厨房去准备。”
“谢谢母亲,孩儿记住了。”
时间一晃过了半月,某日午后,晋王太妃把大儿子叫到屋中。
“再过半月你就要回西北,你怎么打算的?”
沈渊道:“有小弟和盈盈在家陪伴母亲,孩儿就放心了。”
太妃责道:“什么话,盈盈是嫁给你还是嫁给我?当年你父亲若是不肯带着我,又哪来的你们。”
沈渊道:“孩儿不是不想带她,边关清苦,她过去肯定不习惯。”
太妃道:“你有没有问过人家的意思?如今边关太平,大漠风光无限,她若想回随时可以回。小两口年纪轻轻的,哪有分着的道理。我看盈盈不是那种怕出门的女孩子。”
沈渊道:“孩儿本想借大婚向皇上请奏,在西北建府。这样你们过去,至少不必在军中生活。只是现下不是好时机。”
晋王离世早,沈渊当时尚未成年,太|祖皇帝不放心,留他们母子在京中方便照顾,直到沈渊能接管军中大小事务独挡一面。
原本早该在西北建府,但太|祖病重驾崩一系列事情推着,就拖到了现在。
借成婚之机建府本是顺理成章,可近来皇上隐有削藩的意思,这时提建府太过敏感。
晋王太妃道:“我想过了。若是这宅子还能留着,那你只带盈盈过去就好,我和煜儿留在京中。若是这个宅子不能再留,那只能让煜儿进宫和皇子们一道读书,将来入朝为官也是好事。”
沈渊沉默。
戍边王爷家的孩子入宫伴读,是皇上的厚爱,但也是另一种人质。
他行礼道:“母亲,孩儿以为再等等看,看圣意到底如何。我和盈盈还年轻,不急着朝夕相处。”
晋王太妃严肃道:“你要记住,不管圣意如何,我们只需听令行事,切不可有二心。”
沈渊郑重回道:“孩儿谨记。”
太妃叹口气,说:“就是委屈盈盈先跟我这个老婆子一起生活了。”
沈渊道:“母亲一点都不老,前两天还把薛长亭打趴下呢。”
晋王太妃笑道:“你这孩子,边关呆几年学得油嘴滑舌了。”
沈渊从房间出来,一眼看到幼弟正坐在台阶上看书。
他走过去,在小人头上胡噜一把,笑着问:“在看什么书?”
“诗集。”
“哟?这可新鲜了。”沈渊饶有兴致地坐到他旁边,“怎么想起看诗集。”
这个小弟随了父亲的性子,只喜欢看兵书,平时拿个石头子也是玩排兵布阵,这会儿居然看起诗集。
沈煜一本正经道:“因为我近日忽然有点明白‘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特意翻书再做领悟。”
沈渊眯眼,觉得这话好像另有所指。
“大哥,你已经十五天没有早起练功了。”沈煜略做嫌弃地看眼他的肚子,“铠甲都快包不住肉了。”
“胡说!”沈渊下意识去摸肚子,摸到腹肌又放心了。
但想想,小弟说的也不错,他确实有时间没好好练功了。
“我在院子里舞枪,肯定会吵到你大嫂。”
沈煜疑惑道:“大哥你为什么这么怕大嫂?我觉得她人很好啊。”
“我怕她吗?”沈渊疑惑了。
“不怕吗?”
哥俩大眼瞪小眼。
末了,沈渊道:“算了,明天开始我早上去校武场练。”
沈煜撇撇嘴,果然是怕。
沈渊拍他一下:“要不要跟大哥一起去?”
沈煜眼一亮,猛点头。
当天晚上,云雨过后,沈渊抱着娇妻。
“盈盈,再过半月我就要启程回西北。”
萧盈没说话,环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
沈渊犹豫着问:“我想找机会奏请建府,只是这样一来,京中的宅院可能就留不住了。你若不想去西北,我便不跟皇上提这事。”
萧盈抬头,笑道:“我既嫁给你,自然是你去哪我去哪。”
沈渊道:“但西北荒凉寒冷,远不及京中繁华,你又没有亲人朋友相伴,会很辛苦。”
萧盈看着他:“但能和夫君在一起,萧盈心里觉得甜。你又怎知,这甜抵不过那苦呢?再说,夫君小看了盈盈,竟以为我是吃不得苦的人。”
沈渊只觉心中激荡,满满爱意涌出。
他何其有幸,得此佳人。
第二日清晨,阳光半露,沈渊如约带着小弟练功。
校武场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萧盈远远地看着,面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这个婚事是她再三请求才求来的。
早在十三岁那年,她在茶楼上远远地看着晋王大军回城。
那是个冬天,距离春节只有不到一个月。
她不顾冷风吹过,从窗口探出头去。
一身银甲的少年握着比他人还高的长|枪,跟在父亲身后,背脊挺直,英姿飒爽。
从那以后,晋王府的每一个消息都牵动着她的心。
她看着少年为晋王哭灵,看着少年成为新的小晋王,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凯旋归来。
她知道自己家世太低配不上,所以从不敢奢望。
直到她父亲成了礼部侍郎,她从其他世家小姐口中得知小晋王并非寻常人家心目中的良偶。
因为边关太苦,因为两地分居伺候婆婆太难,因为一个不小心就会如晋王太妃一般年轻守寡。
萧盈越听越高兴,她们怕的这些,她都不怕。
没人知道,她为了等他孝期过去,硬撑着推掉了数门婚事,孤注一掷地等待唯一的机会。
太阳升高,沈渊一个回身注意到她。
他愣了下,长|枪微滞。
沈煜的小短棍紧随而来,正戳中大哥屁股。
沈渊跳起来,转身去抓那胖小子,还不忘朝妻子挥挥手。
萧盈弯唇。
除了幸福,她找不出更多的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