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薛长亭嘿嘿一笑,还是听话地压低声音,“这哪有别人,就是怕惊着新娘子呗。”
众将闹哄哄的。沈渊想从他们身边绕过去,又被拦住。
他手一挑拨开横在身前的粗壮胳膊,脚一抬,朝着薛长亭踹过去。
这帮人平日在军营耍惯了,沈渊年纪比他们小,幼时都是“叔叔伯伯”叫上来的,出了军营离开战场,谁也不怕他,一躲一拽就是不让他走。
沈渊气得大吼:“我的枪呢!”
“大喜的日子动什么枪啊。”
“你这话不对,大喜的日子才要动枪啊。”
“将军,你的枪不就在下面吗。”
沈渊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大红的喜服,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又气又笑,喝道:“众将听令!”
他一严肃起来,军人的天性立刻暴露,薛长亭带头立正。
“原地俯卧撑!一千个!”
薛长亭瞪起眼,然军令如山,不敢不从。
“帮你们醒醒酒。”沈渊哧道,说罢转身离开。
喜房内红烛摇曳。
沈渊站在门口,来回转了几圈,手放到门上又拿下来,心里一遍遍地措辞,等下要说点什么好。
侍郎千金是个闺秀,平日甚少出门,和他们这种武夫不一样,等下不要吓到人家。
正忐忑着,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沈渊吓一跳,以为新娘子自己出来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不认识的妇人,应是新娘带过来的旧仆。
那妇人强忍笑意,行礼道:“将军,夜深了,进屋吧。”
她说完,回头示意了下桌上放的喜秤,抿唇憋笑离开了。
酒气上头,沈渊一下子臊红了脸。
他看着敞开的大门,一鼓作气,大步迈了进去。
房中静悄悄的,喜床边端坐的新人仿佛屋中最亮的烛火,吸引着他的目光。
沈渊拿起喜秤,将盖头挑开。
盖头下娇美的女子缓缓抬头瞅向他,目光中满是欣喜和羞怯,没有丝毫他所担心的惧怕。
人面桃花相映红。
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沈渊却觉得大脑有些呆滞,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其它。
新娘子见他傻站着,抿嘴一笑,抬抬下巴示意大门。
“门还没关呢。”她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沈渊恍然惊醒,暗骂自己大意,幸亏那些大老粗还没赶过来,否则定会惊吓了这么好的小姐。
他关上门落了栓,转头就见萧盈单手掩口正在偷笑。
想到自己这一晚的毛躁丢人,沈渊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
……
……
第二日卯时不到,沈煜习惯性地跑向大哥院子,想跟他一起练武。
才到了院门口,他就被仆妇抱住。
“哎呦我的小少爷,今儿个可不是打扰将军的时候。”
“我来叫大哥练功,不是打扰他。”
仆妇笑道:“小少爷要不去王妃那,等下新人要去敬茶的,小少爷就能看到新嫂嫂了。”
“我现在叫大哥起床,也能看到新嫂嫂。”
仆妇失笑,不多解释,领着人离开了。
这几句话一字不落地进了沈渊耳中。
他早就醒了,但他胸前搭着一只手臂。
那手臂似乎散发着盈盈白光,上面还有他一时放肆留下的细小青痕。
昨夜自己那般莽撞,她一定很辛苦,他又怎么能扰了她清梦。
沈渊一动不敢动地仰面躺着,生怕不小心吵醒了身边人。
胸前的手几乎没有重量,腕骨纤纤,是他握过的。
他不合时宜地回想起个中滋味,身体自发地有了反应。
他尴尬地动了动,牵得那手也动了下。沈渊更紧张了。
“什么时辰了?”萧盈声音有点哑。
“卯时。”
萧盈忙坐起来:“这么晚了,我得去敬茶。”
她“嘶”了一声,觉得身体有些酸,转头对上沈渊的眸子,登时羞地垂头。
沈渊清清嗓子,说:“我先起,叫人过来帮你?”
萧盈不敢看他,只点点头。
沈煜跟在母亲身边,果然见到了来敬茶的新嫂嫂。
萧盈圆圆脸,大眼睛,很爱笑,一笑起来还有一个小酒窝。
可能是养在深闺的缘故,她看上去比皮糙肉厚的大哥小了好几岁,可不像只差了两岁的样子。
早膳时,沈煜去夹自己最喜欢的梅花肉,恰巧沈渊的筷子也伸过来。
他一贯对大哥敬重有加,便下意识避让,结果就见大哥把他看中的那块肉夹到了新嫂嫂碗里。
沈煜眨着眼睛,视线在大哥和萧盈间转来转去。
萧盈看向突然送到碗里的肉,微微发怔,随即不安地看向主座上的婆婆。
晋王太妃也是行武出身,当年跟着晋王随公公南北征战,对那些世家规矩不懂也不屑。
她满面含笑,根本没注意到媳妇的紧张,只想着看来大儿子对这婚事很满意,她这当娘的总算踏实了。
沈煜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夹了块肉放到母亲碗里。
“娘,你吃。”
沈渊闻声看过来,笑道:“果然多读书不一样了。”
他话音一落,萧盈立刻坐不住了。
她父亲是礼部侍郎,对那些繁文缛节最是了如指掌。
她忙起身,道:“母亲,让我伺候您用膳吧。”
沈渊一愣,跟着站了起来,不明白她怎地突然这样说。
晋王太妃不过四十来岁,常年练武,身强体健,还保有当年打仗时的习惯,吃饭速度快,也不喜人伺候。
但太妃毕竟在京中生活多年,一眼就看出萧盈为何紧张。
她扬手戳了下小儿子脑袋。
“平日也不见你给我夹菜,这会儿来劲了,无事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