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心言看眼老人,见他一跛一跛地回到船工聚集的地方,独自蹲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原来他有一条腿是瘸的。
年轻船工缠着纪心言要她坐船。
原野走过来,把那人轰走。他看看老人离开方向,又看看纪心言,问:“什么事?”
纪心言犹豫了下,摇摇头说:“没事,问我要不要坐船。”
原野眉梢微动,抱胸看向水面不再言语。
回去的路上,纪心言有些心不在焉,没怎么说话。
她在犹豫是自己一个人去见那个“义父”,还是先告诉韩厉。
告诉他自然最省事,由他来安排就可以了,但这样一来,等于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
纪心言不知道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韩厉与原野对视一眼,谁也没说什么。
回到卫所时已是入夜。
与包崇亮分开后,左司几人沉默着进入客院,沉默着互相致意回房。
纪心言想得入神,没发现所有人都没说话。
她走到自己房门前,一手扶上门把,吱呀一声推开一道缝。
带着淡淡潮意的空气迎面而来,漆黑阴凉。
她侧头,看向院子对面房前的韩厉。
他还没进屋,正和原野说话。
纪心言垂眼,片刻后,她关上房门,转身朝韩厉走过去。
韩厉停止说话,看向她。原野也看过来,还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
“大人,我今天遇上一个人。”纪心言说。
原野呵了一声:“就知道你肯定有事。”
“进来吧。”
韩厉推开房门。原野点上灯。
纪心言被戳穿小心思,略显局促,将晚上的事细细讲了一遍。
“玉楼?他提了这个名字?”韩厉问。
“嗯。看样子就是我上京城要找的人。”
“那就对上了。”韩厉说着,起身到架子上拿卷宗。
趁这工夫,原野歪头笑嘻嘻地:“我在河边问你时,你怎么不说呢?你当时说了,我当时就能把那老头抓回来。”
纪心言瞪他一眼。
原野没完没了:“信不过我们?还想自己去查?你现在又没别人可信,费那劲干嘛。”
纪心言给杯里倒满冷茶,往他面前一放:“喝水!”
堵住你的嘴。
韩厉拿了卷宗过来。
“杨斐主管芜河水道,官职隶属剑州,但水道上下游他都很了解。失火的戏船班主叫纪金海,最早在芜河下游临近丹阳的小城唱戏。买不起戏园子,就买了个戏船,沿着芜河水道到了剑州。他曾经有个徒弟名叫玉楼,捡过一个女婴收为养女,起名纪心言。”
纪心言嘴唇动动,有太多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便选了一个最想问的。
“大人意思是,今晚那个人就是纪金海?他不是应该死了吗。”
“那一船人少说五六十,难免有几个逃掉的。”韩厉道,“据说纪金海秉性敦厚老实,对待徒弟如己出,在同行中口碑不错。戏唱的不是非常出彩,但那个叫玉楼的徒弟却颇有潜力。本来纪金海到剑州时间早,又占了最好的位置,如果不是那把火,纪家班也许就是现在的‘赛繁花’。”
“这么多人死了,衙门就没管吗?”纪心言道。
“当然管了。”韩厉道,“衙门很快抓住一个人。那人在失火当晚送酒到船上,见戏班众人喝的大醉,便起了歹心,欲行偷窃之事,却吵醒了起夜的管事。他失手杀了管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点了整条船。衙门调查后确认对方所说属实。失火当天是纪金海寿辰,大家都喝了酒。”
“放火的人呢?”
“早就问斩了。”
纪心言听了竟然想笑:“所以五十多个常年在河上漂的人,就没一个逃出来的?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人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