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得差不多,赛繁花的新船上传出鼓点声,祭船舞开始了。
纪心言跑到三层远远地看了会儿,听到原野叫她。
摆渡小舟一次搭不了多少人,要把他们先送上岸再来接包崇亮与韩厉。
与河面的五光十色歌舞升平相反,岸上黑乎乎的,仅在上下船的位置挂有灯笼。
纪心言上岸时没看清,不小心踩空,幸而岸边的水仅到小腿,她反应还算敏捷,仅一只脚踏进水里,弄湿了鞋袜。
她往远处走了几米,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拧干衣摆的水。
原野抱胸站在岸边等着,不时与身边同僚低语几句。
忽地,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在纪心言身后不远处响起:“公子,要坐船吗?”
她吓一跳,蹭地站起身,转头见黑暗中有一团影子。
她往后退了一步,渐渐看清那是一个衣着破旧做船工打扮的老者。
老人佝偻着背蹲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
这个距离在纪心言看来过近了,她不由皱眉,不知这人什么时候蹲在这里的,还是自己刚刚没看到?
那老人陪着笑,又问了一遍:“公子,要坐船吗?”
纪心言摇摇头,正要离开,只听这老人又开口了,声音比刚刚还要小。
“心言丫头,是你吗?你回来了。”
纪心言一怔,疑惑地看着他,借着月光努力分辨他的面容。
泛着光的眼睛隐在黝黑的面孔下,老人苦笑一声,说:“我现在这副样子,你自然认不出。但我养了你十二年,你肤色虽有变,人却是一眼不会错的。”
他伸出干枯的手随意拨了下乱发,喃喃道:“五年了,不知你还愿不愿叫我一声义父。”
“义父?”纪心言茫然反问,本能地看了眼画舫方向。
摆渡小舟已经候在画舫边,杨斐正与韩厉包崇亮说话,像在极力邀请他们再聚。
隔着水面,纪心言看不清韩厉的神情,也不知他是不是注意到这里。
那老人听她一声叫,有点激动,哽咽道:“好孩子……好孩子……不枉我这一把老骨头等着你们……”
你们?
纪心言回过神,重又看向老人,试探着问:“义父……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人咧嘴,好像在笑,没回答她,却问:“玉楼呢?你找到他了吗?他可在京城?”
找?很好,又出现一个人告诉她,原主要去京城找人。
而这个人还能说出对方的名字。
玉楼,还挺好听的。
纪心言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老人确实认识原主,而且关系很近。
“我没找到他。”她顺着老人的话说,试图引出更多内容。
老人听了这话,却没有意料之外的神情,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往前一步,一股混合着腥臭的酸味散开来。
纪心言忍住后退的想法。
那老人用更低的声音说:“我找到他了,玉楼,我找到那小子了。”
纪心言眼神微动,问:“他在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人指向河面,“你看到那条画着河边柳的小船吗?上船后找小燕儿。我每晚在船上等你。”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声带受伤。
“你一个人来,若是带了别人,我不会露面的。”
这时,原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过来。
老人提高声音问:“公子要不要坐船。”
他的声音引来不远处一个年轻的船工。
那船工以为纪心言要坐船,快步过来抢生意,对老人吼道:“滚滚滚,这没你地。”
老人点头哈腰地赔不是,转过身慢慢往远处走。
那年轻船工呸了一声,嫌弃道:“什么瘸子都能在这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