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也没想到水母馆会这样刺眼,迈进去的脚步停在了那里,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他以为会更朴素,更接近纪录片里一些,而不是花花绿绿的灯光。
戚逐芳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祂的目标是一只体型较大的霞水母,由于灯光,那只霞水母的腺体构造清晰可见。
带着点尴尬,拉斐尔站到了祂身后,“我没想到这里会这么……”
“没关系。”戚逐芳打了个响指。
灯瞬间就熄灭了。
整个水母管都暗了下来,只有四周和墙壁上的那些水母游曳。
许多品种的水母都会发光,在那些彩灯灭掉之后,极淡的绿色和蓝紫色光晕包围了他们,像一个又一个光球。
“为什么要特地来看水母?”
戚逐芳伸手戳了戳几乎快要贴上来的那只海月水母,厚重的钢化玻璃对祂来说等于不存在。
“也没有很特地。”
话说出口的同时,拉斐尔可喜可贺地发现自己居然学会了狡辩,“按照推荐路线走的,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企鹅馆。”
可是他甚至没有在前面那些海蛇之类的地方停过太长时间,目的性明确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戚逐芳觉得拉斐尔可能喜欢水母。
祂想不通这种几乎都是由水构成的脆弱生物有什么好喜欢的。
祂难道不比这些水母好看太多了?
拉斐尔不自觉避开祂的目光,看向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品种,“嗯……因为这些水母看起来大部分都是透明的。”
“它们和你的触手一样可爱。”
戚逐芳只好把揪出来一大截触手,把它拉得老长,示意人造人再仔细观察几遍。
在黑暗中,那一小截触手闪着宛如虹彩的光,像形状怪异的宝石。
放在平时的话,拉斐尔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摸上去,用上所有好的词汇去赞美它。
但现在,他确实连站立都感到困难,头晕目眩,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栽倒下去,抑制不住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
掌心被掐住了血。
人造人不由庆幸自己在黑暗中,不然,哪怕出门前特地修饰过,过于苍白的脸色也会出卖他。
戚逐芳不着痕迹地皱眉,没说什么,只是把那截触手塞了回去,只留下指甲盖大的那么一截露在外面。
“你不应该用可爱来形容它。”
触手晃了晃,表示赞同。
祂的触手是世上第二光辉美丽的存在。
等拉斐尔死后,祂或许可以把他带到门后面,让人造人亲眼目睹祂的本体。
“华国有一句话。”
拉斐尔终于适应了比之前还要猛烈的侵蚀和失重感。
他很清楚青年就站在自己身边,也记得他的方向和站位,可就是不敢抬眼去看对方。
他知道自己眼睛现在的颜色并不好看,浑浊得宛如滩涂地带,“爱屋及乌。”
这个词拉斐尔是特地换成中文说的,发音有些奇怪,“……我并不是喜欢水母,是因为恋慕你,才会觉得这些水母也可爱。”
他试图去看那些在海水中游动的生物,声音很轻。
“它们当然没有办法和你相比,但我们人类喜欢上谁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把那些好的,自己认为可爱的东西代入对方存在。”
“所以,不仅仅是水母。”他温和地开口,“也可以是你送给的雏菊花,那天晚上的月亮……一切我眼中美丽的存在。”
这就是喜欢,更确切一点说,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所以,当加西亚用“污点”形容时,他完全无法不赞同。
现在的他才是完整的他。
在体会到这种情感,心脏为此悸动之前,他一直是飘在天上的。
和任何人都是朋友,可以和任何人袒露任何心绪。
说到底,他不是谁特别重要的人,连同安德烈在内,联系都是浅淡的,随时可以替换掉。
但现在,他的脚踏在地面上。
有想要只和谁分享的事物,只说给某个人听的话,只愿意对他做的事。
他不再如同父亲,也就是创造者规划出的那样完美,有了缺陷。
但同时,也完全活了过来。
这一次,戚逐芳很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它充满了难以言喻,无法解析的复杂感情,感觉又像是甜的。
邪神勉为其难,又极为自然地接受这些水母,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尝试饲养一只看起来没有那么柔弱的。
祂没有因为拉斐尔的比喻生气,更没有觉得冒犯,反而想饲养水母,或者是把月球缩小搬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说明什么呢。
盯着拉斐尔,戚逐芳光明正大走起了神。
人类几乎听不到的,水母发出的声音,以及清晰的,频率完全不同的心跳声。
我或许也是喜欢这个人造人的。
祂想。
不仅因为他灵魂纯洁无瑕,坦诚毫不保留,更因为他是拉斐尔。
换成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造人站在祂面前,祂也不会有此刻的感觉。
戚逐芳完全想明白了。
祂确实有那么一点喜欢拉斐尔。
这喜欢不是出自于人类定义的“友情”。
是完全没有道理和逻辑可言的“恋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你们懂的……【点烟】
总之,有问题希望大家可以去找奈亚谈,作者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