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蓠长老丹倩怡在船前作揖,望江而叹:“若非当年我伤重,柴师妹也不会入滇南,便就不会有那么多纷乱纠葛,追根溯源,我难辞其咎,此去洞庭,我会协力寻回贵教圣典《毒经》,还望恩怨至此止,往后能冰释前嫌。”
“自然。中原武林常言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巫彭长老颔首,风波大难过后,打心底里不愿再生事端。何况眼下境地,六年中两代换血,天都教百废待兴,实在是无力招架。
这时,素萍从舱中走出,抹开白幕离朝外觑了一眼,挥手示意:“长老,船要开了!”
丹倩怡玉立风中,将手上的幕离戴上发端,再施一礼以为告别,随后转身而走。然而,她出外两步,在船头前仓惶回首,话音轻颤,似有犹豫:“他……”
巫彭长老明白了,这个他指的是白少缺。
丹倩怡和柴北薇在洞庭医庐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故人已逝,她留下的这一点子嗣足够让其挂念,可偏偏白少缺性子不羁荒唐,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愣是一面未见,此刻自然难安。
“江蓠长老放心,少教主既为白氏最后血裔,我等必誓死捍卫。”巫彭将法杖横持,还之以滇南古礼,两眼渐渐空明。
丹倩怡算不上旷达,但亦不是狭隘之辈,船夫已掌蒿,她也不再停驻,足下一点越过船舷,随后高声道:“罢了,他的性子不似师妹,许是上天赐福。诸位,保重!”
两日后,镇压九部和处理浮棺异事的五巫归来,九巫共聚,商量教主继任大事。白少缺性子散漫,起先推脱不干,待上下软硬皆施,缠得他没了耐性,这才接了烂摊子。不过这人也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往那神殿主位上懒懒一靠,一面玩着子母刀,一面列起了条件,这条件嘛只有一条——
“我要娶她作教主夫人。”
他手指的方向,楼西嘉白衣白裙,按剑侧目,细眉一挑,不见喜怒,好像这个人说的不是自己,这件事跟她毫无干系一般。事实上,自大祭司死后,她既无悲恸大哭,亦无解恨大笑,像是被抽出了三魂七魄一般,那古灵精怪的灵气只剩下一抹清冷,浑似白日游魂。
长着一张国正脸,位分年岁仅次巫彭的巫即祭司出列斥道:“荒唐!”此次罹难,他一直在外,因而天都之事仅是耳闻,耳闻不如一见,当即抬出了祖宗家法:“历任教主大婚,从无嫁娶外族人的先例!”
“那我便开这先河!”什么怒斥,什么规矩,对白少缺来说不痛不痒,他笑着将双刀一收,俯身拿手肘拄在膝头上托腮,呵呵一笑:“我说几位老爷子,你们也都算是瞧着我长大的,我当年多荒唐,如今便胜之百倍,我就是要立她为教主,你们也需得同意。”
相故衣在一旁添乱:“好小子诶,有脾气,亚父支持你。”
巫即吃了瘪,看还有不长眼的瞎起哄,立刻调转枪|头:“你又是哪根葱?嗯?我天都教之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瞎掺和?”
一时间,殿中吵嚷难安,就差真刀真枪干上一场,眨眼的功夫,姬洛便从观戏的贵客,变成了拉架的主力。好在,时下正月,巫姑养伤手头无事,便命手下搬来了许多坛坛酒共饮,也不知是不是孟家人自带镇场的效果,她人殿门一立,两方莫名都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