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面具下脸色渐冷,那一双露在外头的眼睛如一团晕不开的浓墨,越发的凝重,“说!这半块七溟石究竟是怎么到你手中的!”手指经络暴起,大祭司一字一句问道,但凡再多进一分力,这老头的脖子便要立时被他给扭断。
就在这时,场面忽然喧哗,毒发的和未毒发的乱作一团,不熟的搭把手,熟识的竞相奔走,那栈道方才已在乱斗中飘摇欲坠,这会子再承了一通杂力,当即皲裂,从中间折断开来。
“快退!”
“这边的,快往上边来!”
巫盼和巫罗各扶着一人,遥遥以眼神向巫咸请示,待得那人眼波流转,口头上有所松懈,这才招呼近旁的人向神殿退避。这下,众人也管不了仇不仇,怨不怨,纷纷保命为上,奔走逃生。
就这一分心的功夫,宋问别垂死挣扎,袖中骤然落出一柄小刀,反手往巫咸小臂上划了一道,后者冷眼将他摔了出去。那老头眼见七溟石滚落山崖,心中固执不甘扑上前去捉摸,却未料到人在生死面前的自私,竟然被一位不起眼的小喽啰当垫脚石给踩了下去。
“我们也走!”越是混乱,越是摸鱼的好时机。石柴桑嗅到带毒的腥味,耳力作眼,果断拉上姬洛,连越过几个人头,往神殿那一头奔驰,趁机出头。
然而,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七溟石落到一双千疮百孔的手上,被其振臂一挥,直往那少年祭司的脸面飞去。卓斐然在山壁上借力而出,率先杀了过去:“他们的仇可容后再断,但我跟你却是不死不休!”
眼见卓斐然出阵,姬洛默然侧目,这会子,楼西嘉也带着爨羽跟了过来,爨羽瞥了一眼身旁的老婆子,心有戚戚,张嘴欲喊。他忙向小姑娘摇头示意,又给楼西嘉使眼色让其切莫冲动,而自己则隐于一旁静观其变。
姬洛心道:从方才那大祭司的行事手法来看,不像个狠辣的奸恶之徒,倒是有理有据有章法可寻,可见是个明事理,懂分寸的人,否则也不会接手烂摊子,中兴天都教。七溟石出现在宋问别手上绝不是偶然,若能借此机会让两者对质,也许能理出头绪。
落石俱静,骚乱安定下来,深渊前的众人各自站稳脚跟,隔着断崖张望前头剑拔弩张的二人,坐看好戏。
“你是?”巫咸祭司望着蓬头垢面的卓斐然,面有犹豫。
卓斐然撩开额前碎发,展了展破衣褴褛,叫阵已过,大敌当前却不再急着出手,而是慢条斯理出落出曾经的风度,最后左手后负,右手前伸,猫腰摆上起手式,方才说道:“卓氏,卓斐然,来向大祭司讨还灭门血债!”
话音一落,卓斐然后脚发力一蹬,人如猛虎豹子扑身而出,抢至巫咸身侧,一拳挥出。神殿前本有花树繁荣葳蕤,常开不败,此时又拥塞了不少人,更为狭窄逼仄,卓斐然猛一发招,白衣祭司左右难躲,干脆径自凌空飞去,在树隙与瓦檐边游走,叫人寻不得身影亦摸不着衣角。
石柴桑听出拳风都落得空,心知那人并不擅拳脚,忙松开姬洛的手,将他推到石缝后面挡着,而自个儿却踹了脚下死尸一腿,踢来一把利剑,破风而去。她将木杖往地上一震,四面侧目而来,只听她高声冷笑:“请君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