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页

公子传令 姬婼 1682 字 2022-10-21

“哟,这不是威风八面的小六爷吗,这么快就下得了地了?”桑楚吟呸掉嘴里的葵花籽,刚好破了这屋里的尴尬气氛,冲来人挤眉弄眼打趣。

那日乱战,钱阿六虽然有暗器保命,但耐不住身如座山,连滚带爬吃奶劲儿都使上了,愣是没躲过案飞棒子锤,给打到了脖子上的大穴,坏了气枢,这会子前后左右都挪腾不得,只能拿东西固定并养着。

“呸!这玩意儿弄来也太不像话,整个一桎梏枷锁!”小六爷躲了躲脚,撒了两泼气,看桑楚吟翘脚怎么看怎么不是味道,张口骂道:“小子有种哈!你们一些二个把小六爷我当猴子耍!讲究!看你们是不知道咱爹有的是钱,四劫坞的生意休想再挨钱家的边!哼!”

钱阿六大鼻孔朝天,狠狠出了一口气。桑楚吟赶忙摆手作揖,装得谄媚:“别呀,咱四劫坞庙小,哪比得了小六爷坐拥金山银山,以后水路生意可全仰仗您嘞!”

屈不换本就看钱阿六无甚好感,这会晓得桑楚吟真实身份后,更看不惯她扶手作揖,忙横剑一按,也不顾伤势蹭地窜起:“你如今怎地给这种人……”

桑楚吟赶紧一颗枣子弹过去堵了他的嘴。

钱阿六胡吃海喝了这么些年,但从小跟他爹在金银里耳濡目染,也晓得桑楚吟不过拿话捧他,再怎么说几人也算共患难,没谁对不起谁的事,因而他也就不计较了,摆着一副富贵人的架子道了别,这是要回会稽郡去了:“算你识相,有事就往嘉兴来寻我,请你们吃上好的汾湖蟹,金银作盘玉作箸,咱爹有的是钱!后会有期!”

钱阿六走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俩,桑楚吟浑身不自在,仔细拨弄着桌案上葵花籽,没敢抬头瞧他,只嘴上说道:“这霍正当当年和秦翊是深交,定是他游说那喻楚楚来杀你,况他与那胡服商人蔺光和黑……”说到黑袍老人,她口下停住,往昔,桑楚吟并未将她受胁迫而九死一生的事和盘托出,于是便改了口,“朔方一役有渊源,这会子跑来临川挑拨,我不信一个人能成气候,背后想来是斧钺刀戟,波诡云谲在等着咱们。”

屈不换压根儿没听她细数关节,耳廓里就荡着“朔方”二字,想起那时他陪她远去昆仑,要不是她将“定情信物”留下人就没了影,自己还莫名受伤中箭,何至于到现在才得以相见相认。

一想到桑楚吟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来去,坐看他与假枔又二人却全无醋意,屈不换登时酸得牙痒痒:“你说清楚,既然要来个决绝,为何要赠老子鸾刀?”屈不换趁势抢过她脚边放着的金鸾刀,“啪”的一声扔在桌案上,脸色铁青,“若非我的探子在秦晋边塞的汪家村里寻得丁点儿消息,我们岂不是今生都要老死不相见?”

“你少自作多情!那金鸾刀何时成了信物,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知不知道那支……”桑楚吟话音戛然而止,她稍稍倾挪身子,不敢正对于他,只能摆手叹息,“罢了,我早说过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当你的匈奴王子,而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豫章城那夜拼死相救,就当还你昔日护我过西域的恩情。”

屈不换一把捉住她的手,难得收起了邋里邋遢,正色道:“自你走后,朔方生乱,建元元年(注)叔父叛秦,后被苻坚擒获,失了朔方等地,降位为夏阳公,老子……老子哪里还算得什么匈奴王子?”

“你既然不是匈奴王子了,为何还随身携带当年的钤记?”桑楚吟从他话里挑刺。

猛地被打断思路,屈不换挠了挠头愣是想了好一会才接上:“叔父被擒后,老子便漂泊敦煌四下寻我师父,后在长安见过叔父一面,他曾同老子再三交代要护住铁弗部子弟们,还讨我钤记来看过。老子这个人吧,对这些事都不上心,恰逢那时老子又得到了些许你的音信,自知愧对铁弗部和叔父,也便留作念想罢了。”

桑楚吟听进心里,猜测恐是那刘卫辰仍有反心,否则也不必再三叮咛,想来这钤记大有文章。

不过她思前想后,还是决意不将心中所惑告诉屈不换,她承认自己并非心如铁石,去年除夕那一场舞便是动摇的证据,试问谁不想被捧在手心温暖呵护?她早年吃惯了苦头,这种渴求比旁人更重,也藏得更深。毕竟,如姬洛所言,她报的是祖上被诬的私仇,可冒的却是天下之大不违!

“我这般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人,不值得……”桑楚吟轻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