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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噩梦惊醒,他会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缓和。黑暗里,心脏像是要爆炸般跳动,他经常呼吸不过来,像是很多双手同时勒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口鼻。

他睁开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五感只剩听觉,起初是嘈杂的声响,后来混入一些谩骂,那些鄙夷的、嫌恶的、充满恶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每个人都在骂他,骂他下贱、恶心,死基佬,说他有病,吸毒,让他滚。还有林秋华不带一丝温度的对他说:“我们只想过平静的、正常人的生活,请你成全。”

最后他总能听见程深的喘息声,和那晚一样,轻佻的问他“舒服吗”。

郁言甚至无法判断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活着的人怎么能这么难过,五脏六腑都拧巴了,心肺煎熬着,添把火就能煮熟了。

后来明白自己还活着,缓过一口要命的气,瞪着黑暗处的某一点不受控制的流眼泪。他哭的很顺畅,如果重伤垂死的人会大小便失禁,那他的泪腺可能也失禁了,一直的流,其实心里没有半分触动。

等眼泪自动停止,郁言知道自己一天的痛苦大概可以消停一会。按照前几天的习惯,他应该起床写方案了。

郁言轻轻的掀开被角,刚要起身,整个人倏然被按住了。

他悚然一惊,全身瞬间僵住,似乎刚刚才从可怕的地狱中回到人间,脑子里陡然升起好多个念头——

我又把梦境当成现实了吗?

程深不是在洗澡吗?

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方案我发给他了吗?

今天几号了?这是来重庆的第几天?

他前所未有的混乱,感觉到一双手轻之又轻的触碰到脸上,捻动他无知觉淌下的,心碎又冰冷的泪。

郁言被人紧紧的抱住,铁臂一般,箍的他好疼,像是要把他揉碎了,嵌入身体,变成骨血的一部分。

然后,他听到一声强忍的哽咽,那是程深,但他不懂程深为什么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