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的鱼儿似乎比别处更聪明,即便是鱼饵美味诱人,可是那鱼线却绝没有一丝的抖动。
“哎……”这个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崔詧笑了,他没有回眸去看身后的人,只是淡淡道:“怀英,近来是有许多心事吗?为何总是这样叹息。”
怀英是狄仁杰的字。
狄仁杰依旧伫立,他的目光远远朝着一汪寒水看去,他竟是无言以对。
风烛残年的老人对于狄仁杰的沉默并没有显露出焦躁,依然安心的垂钓。
良久,当雨点轻了一些,变成了丝线的时候,狄仁杰道:“崔公,秦少游误了你,此子可恶,我早料他非良善之辈,万不成想……”
狄仁杰露出了悲愤之色。
崔詧脸依旧是松弛,看不出喜怒,他突然道:“这是天意。”
“什么……”
崔詧好整以暇道道:“老夫说的是这是天意。”他抬头望天,目中带着敬畏:“天道无常,天道已经变了,天意也不可违,怀英啊……老夫就在数日之前,还想要奋力一搏,老夫要博取的,不是自己,是崔家,是崔家的前程,崔家可以亡,但是绝不可庸庸碌碌,绝不可在这天下没有立锥之地,也绝不可销声匿迹。可是……老夫终于明白,天道变了,人有生老,宗族难道就没有兴衰吗?不搏了,就这样随波逐流吧,老夫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子弟,在朝的在朝,都安安生生的做他们的官,其他人,都回清河老家去,老夫不再告病了,直接请辞吧,也该颐养天年了,韦家……也任着他们去……”
狄仁杰急道:“崔公若是不争取,岂非是任奸邪盈朝,如苍生何?”
崔詧笑了:“怀英太看得起老夫了,老夫老了,崔家也老了,怀英,秦少游……莫要怪他,若非是他,老夫也不会激流勇退,老夫清楚,真要去争,去抢,也不过是头破血流而已,那就让他们去争吧,崔家……做清河的崔家,不再是天下的崔家了。天下的兴亡,非你我而定,冥冥之中自会有天意,秦少游现在急着得洛阳,唔,他难道就不怕一旦让韦家这恶虎出了平阳,反过来深受其害吗?或许……他有他自己的谋划吧……”
狄仁杰冷笑:“善水者溺之,他会自食恶果。”
“这却未必。”崔詧摇头。
鱼线突然动了,崔詧却没有提竿,反而是把杆子一抛,任由它落入水中,上钩的鱼顿时拖着杆子挣扎入水,崔詧看着那沉入池底的鱼竿,笑道:“谁是鱼,谁是渔翁,尚未可知,老夫就留着闲情,慢慢的看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