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旼不疾不徐地说:“陛下觉得那算是活着吗?皇上割了他的舌头,又断了他的五指,药瞎了他的双目,又毒哑了他的嗓子,叫他这辈子都活得像鬼,再无法与人交流,只能将秘密烂在肚子里。”

皇帝额角青筋微微凸起,满脸通红,像是根本没在听景旼说话,而是兀自继续道:“可没想到那只阉狗居然以脚习字,都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竟还想着要替他伸冤。”

“他有什么可冤枉的?!是朕殚精竭虑地夺回的江山,是朕费尽心思地把他从匈奴人手上赎回来,朕才该是这天下共住,他一个被匈奴俘虏的废物皇帝算什么?”

宁王却半毫也不给他面子,诚然道:“陛下赎他回来只是为了堵住那些臣子的嘴,而不是为了忠孝与情义——陛下其实恨不得他死在回来的路上吧?”

景泠的右手紧紧捏住了那纯金的扶手,他咬牙看向景旼:“是又如何?他就那般清清白白地死在路上不好吗?回来了他是皇帝,那朕又是什么?天下人又要如何指摘朕?他回来一句不问朕这些日子辛苦与否,第一句话便是问淑贵妃与你的去向。”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他已经憋了太久了,这是他这辈子都解不了的心结,像阴郁在地底下的暗河沉疴,腐败又难缠的蛛丝密网。

高高在上的皇帝,几乎要笑出狼狈的眼泪来。

坐在他身边的皇后渐渐松开了挽着他的手,她面上浮着掩不住的担忧,她从未见过这样陌生的景泠。

“逆王景旼……”皇帝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落在了面前的虚空里,他喃喃笑道,“一切就要结束了。”

景旼的面上并没有露出皇帝想看到的神色,他分明是落魄地坐在地上,但景泠这个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看起来却远比他要狼狈得多。

“陛下怎么就能确定,我没有给自己留后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