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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不过四旬年纪,天庭饱满,双眉粗而黑亮,眼睛狭长,目光深邃,棱棱有威。他的脸形宽而微圆,圆鼻头与厚嘴唇给人以宽厚温淳的感觉,而颌下一把黑亮整齐的长髯,配上那厚实健壮的身躯,平添一股肃穆威仪之态。

此人正是时任兖州牧的曹操。

严格来说,曹操的这个兖州牧,还没有经过朝廷的正式任命,纯粹是地方实力官员与豪强,比如陈留太守张邈兄弟、豪强名士陈宫等人所迎奉的。当然,这年头新官上任,就得看地方实力派是否支持你。如果支持,没任命你也能把官当得稳稳当当;而若是没有支持,别说什么任命敕书了,就算是皇帝亲自送你下来也是白搭。

曹操眼下的处境其实并不如外界所见到的那样好,虽然他以一己之力,将三个大小军阀压得动弹不行,但自己同样也被三方牵制得首尾难顾。更糟糕的是,粮草接济不上了。

曹操此次攻略徐州,事发突然,准备工作很仓促——这很自然,复仇么,就得一股作气。你把准备做足了,人家不也一样把防御做好了?说不定还拉来一大波援兵、说客之类的。如此一来,攻略的难度非但一点不会减少,反而更大。所以趁敌不备,先发制人,非常有必要。

只是这样一来,别的还好,将士用命,奋力争先,就是保障将士之命的粮草,明显不足。后方担任输粮之责的寿张令程昱,已经发出好几封急件,陈述仓禀告急,再打下去,只怕连今岁春耕的谷种都要耗尽了。

打,还是撤,曹操陷入两难。撤,不甘心;打,又难以为继。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一个远在天边的家伙,莫明其妙跑来添乱。不过,此人送来的礼物很不错,如果当真是他掘地三尺,必欲得之而甘心的那个人的话……

“使君,荀司马应召来见。”堂外侍者躬身禀报。

“哦,文若来了,快请。”曹操赶紧收拢双腿,将张狂不羁的踞坐姿势变为端端正正的跪坐。

门外出现一个年约三旬的士子,高冠夹袄,肩披深色厚麾,面容俊雅,目光透出一股深沉的睿智。此人正是曹操的首席智囊,荀彧荀文若,眼下就任兖州别部司马之职。

侍者为其取下大麾,再脱去厚靴。荀彧振了振衣袖,着袜登堂,至堂中端端正正合袖一鞠,朗声道:“荀彧见过主公。”

曹操急忙探手虚托:“操已说过多次,文若实不必如此拘礼,快请上座。”

荀彧道谢,坐于曹操左侧——汉时以左为尊,这是曹操对这位谋臣的器重。

荀彧方一落坐,目光很自然落在曹操手里的信件上,笑道:“莫非是子孝校尉所传之书?”

曹操浓眉一扬:“文若为何不猜是仲德(程昱)来书。”

荀彧微笑道:“主公面带忿色,却又有喜意,而眼下无论东郡、陈留,似无可忿,亦无可喜之事。倒是子孝校尉,挟雷霆之骁骑,疾风之劲卒,兵锋所指,必有捷报。只是为何主公面有忿色……莫非泗水以南诸城,存粮俱被陶恭祖抽调一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