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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要放弃自己的名字,拿着这张路引去长安城参加今年科举,你便能摆脱如今的困境。”老夫子的话深深映在他脑海中。

父母双亡之时他不过八岁,大伯家中还有三个小孩要养,大娘对他格外苛刻,他能读书还是大伯一手强硬促成的,他白日干活,晚上借着月光读书。他原本以为自己资质不错,尤其是他考上秀才之时不过十六,可之后他赴京赶考两次落榜,大娘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怕大伯为难便歇了心思。

如今有一个触手可得的机会放在他面前,就像是在他面前吊着一块肉,滋味可口,让人垂涎欲滴,他心中争斗了许久,在一日被大娘偷偷藏了他的晚饭后彻底爆发出来。

他忍不住点了头。

之后的事情完全不受他控制,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伙人推出一个与他相似的人,看着他经历溺死,下葬,被除名的过程。他看着他大伯趴在别人的尸体上痛哭,亲眼目睹‘胡春华’被亲手磨掉所有痕迹,不复存在。

也许是太过震撼,他的内心被动摇,原本的兴奋紧张变成畏惧害怕,他开始警惕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人。但木已成舟,他没有反抗的余地,恍恍惚惚地中了举人,恍恍惚惚去了仓口县。

他心中畏惧,与他接头的一直是一个矮小眯眼的男子,脸上一颗硕大的黑痣,外号也是黑痣。与他说话时,男子神态阴森高傲,宛若注视蝼蚁,他心中愤怒憋屈却是毫无办法。

他被人安排在仓口县前两年没得到任何通知,只是叫他好好治理吏治,他一直战战兢兢,直到第三年他突然接到一个奇怪的命令。

——当月五日晚上不许百姓出门,大开城门。

他心中好奇,但身边无人便不敢出去,直到有日那人又过来说要连开两日城门。他心中实在好奇,当夜便自己偷偷溜了出去,但他一介书生,行踪暴露颇多,没一会就被人发现了,惊慌间被人带进一间昏暗的屋子。

“谁救的你?”时于归听得心绪起伏跌宕,见他突然沉默,忍不住问道。

梁瑞深吸一口气,闭眼,脸上露出难过到难以克制的痛苦。

“破庙中的人?”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明朝开口说着语句疑遗,神情却是格外肯定。

老瞎子在一开始提起那个破庙中的人时便神情不对,他早已怀疑两人的关系,如今看他这般悲恸的模样便大胆猜测着。

“他救了我,当夜甚至留了下来,他说他叫张武,是天元三年的武状元,如今是隔壁鹤原县的司兵。他是正正当当考上来的,和我这种借东风的,可不一样。”老瞎子笑说着,眼睛闪着晶亮的光泽。

“他发现了什么?”顾明朝冷静问着。文武不通,县衙互止,按律即使是隔壁县衙,文臣与武将是不能无令接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