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钏

……

短短数日,王宝钏遇到了数个才华横溢,心系国家黎民的乞丐才子。她又是庆幸,又是惶恐。“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忧国忧民才华横溢果然也是如此,乞丐穷人们比富贵公子们更加的爱国和有才华。可是,这么多才华横溢忧国忧民英俊不凡的才子俊杰,她究竟该选谁?

王宝钏想到了她曾经惊为天人的薛平贵,此刻在一群乞丐才子之间不过是普通而已。论儒雅,薛平贵身上唯有草莽之气,论礼仪,薛平贵更是一窍不通,而其余几个乞丐谈吐之间进退自如,有礼有节,浩然正气和书卷气融合在一起,虽衣衫褴褛,却宛如鹤立鸡群。

王宝钏反复比较,薛平贵唯一的优点就是那一番“我若为官”的豪言壮语了,其余乞丐才子虽然才华横溢品行高洁,但是却不曾说这类气壮山河之言。

“小姐,雪都化了,我们去逛街吧,或许心情就会变好了。”丫鬟欢喜地道。

王宝钏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勉强点头,或许真的心情就会变好呢?

几人上了街,漫无目的地乱走。王宝钏不时地四处看,竟然没看到一个乞丐,她又是失望,又是松了口气,要是再冒出几十个乞丐才子,她该如何是好?

王宝钏有些恍惚,她就这么容易喜欢上别人吗?她又暗暗摇头,未有婚嫁,多几个人挑选有什么不好。她嫁人之后定然是从一而终,矢志不渝的。

丫鬟指着前方道:“小姐,走了许久了,不如去前面茶楼歇歇脚。”王宝钏点头。

众人进了茶楼,有人正在聊天:“……我若当了官……”

王宝钏陡然一震,转身望去,只见一个油腻中年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里抓着一颗花生,唾沫横飞。

“……我若是当了官,我第一件事就是斩杀陛下身边的奸臣。”

那油腻中年男得意地看着四周,道:“我辈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何等的豪言壮语?”

“我张老三目不识丁,读书人的事情是轮不到我了,可我若是当了官,难道就不能做出一番事业?”

那张老三大声地道:“我若是当了官,就手持宝剑入宫,一剑斩杀了奸臣,若是陛下许我忠勇,我自然威武不加,若是陛下不知我之忠心,将我杀了,我也是为民除害,遗泽于百姓,不枉到了这世上一场。”

王宝钏一颗心活泼泼地跳,只觉这番豪气冲天的言语耳熟的不得了。

那张老三继续道:“依我之间,陛下圣明,绝不至于枉杀忠臣。那我就再接再厉,建议陛下减免天下钱粮。天下是陛下的,陛下要这么多钱粮做什么?干脆以后就不要收税了,岂不是好?若是有奸臣跳出来阻止,我就再一剑杀了,看还有哪个奸臣敢跳出来祸害老百姓。”

周围无数人用力鼓掌:“果然是天下第一吹牛大王!”

那张老三毫不在意,对四周众人拱手示意。

王宝钏死死地看着那张老三,吹牛大王?

茶楼小二过来倒水,见王宝钏神情有异,笑道:“客官休要被那个家伙骗了,那家伙除了吹牛什么都不会,这‘我若是当了官’之类的虚言更是随口说了几百次。”

王宝钏喃喃地道:“可是……豪言壮语……”

小二笑着:“客官是高贵人,不懂低贱人的品行,这些低贱之人要他干活,他就会装死偷懒,要他吹牛,他可以吹得天花乱坠。什么言语豪迈就吹什么,不认识他之人自然以为此人心中志气高远,为人仗义豪迈,心中有大天地,其实他就是胡乱吹牛而已,若是他心中真有大天地,怎么会只是个穷鬼?有这番志气寻个活计干岂不是好?只是世人多老实,听到他吹嘘,分不清真假,以假为真,把他当做了英雄豪杰……其实这类人江湖上多得是,随便寻个路边摊就能听见一大堆人吹牛,光听他们嘴上说的,个个都是文曲星转世啊……”

那个小二絮絮叨叨地说着,王宝钏心中早已冰凉一片。薛平贵……豪言壮语……我若是当了官……

难道她被一个乞丐骗了?

王宝钏浑浑噩噩回到了家,怎么都不信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那个薛平贵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可是……可是……

王宝钏茶饭不思,数日间瘦了不少。

石介版王允匆匆寻了王宝钏:“可有身体不适?为何瘦了这许多!”

王宝钏看着父亲,忽然问道:“父亲,如何判断一男子是吹牛还是有真才实学?”

石介笑道:“此事易尔!本朝以科举取士,不问出身,不问年龄,但能过了科举,就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不能过了科举,那就是吹牛之人。”

王宝钏浑身发抖,只觉这句话令她寒冷到了心里。她又问:“我在街上吃茶,听一平民议论朝廷大事,忧国忧民,为何我所认识的贵公子却无一人议论国事?”

石介道:“百姓议论国事,是因为他们对国家的运行毫不了解,动不动就说减免税赋,若是没了税赋,朝廷哪来的银子修桥铺路、打造甲兵、给官员士卒发饷发俸?哪来的粮食赈灾?百姓不知国事,又不需要为国事承担责任,自然是满口胡言乱语。”

“官员子弟不议论国事,其一是几乎所有的官员子弟同样不知道国事。身在富贵人家,以为没有给女儿过生日已经是人间惨剧重大奉献了,哪里知道有许多人野菜粥都没得吃。这类纨绔如何议论国事?其二是知道祸从口出。朝廷大事百姓可以胡说,官员子弟却万万胡说不得,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罢官还是小事,满门抄斩也不是不可能。官员子弟谁敢胡说朝廷大事?”

王宝钏不信:“我岂会不知道国事?圣人书中写得明明白白,只要按照圣人书做事,自然国泰民安。”

石介笑了:“那么,为父问你,圣人书中言,婚姻乃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你父母皆在,为何陛下可以插手你的婚事?陛下若是看重与你,欲为你招一个乘龙快婿,为何不在朝廷官员子弟或者民间俊杰中挑选一人赐婚?彩球选婿看似热闹,其实荒谬不堪,若是来者皆是地痞流氓,难道你也要择婿了?若是你心中有了心上人,想要悄悄将彩球抛给心上人,你又如何确定你能准确地将彩球抛给心上人?抛得重了,抛得轻了,或是有人争夺,你真的确定彩球会落在你心上人手中?”

王宝钏目瞪口呆,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石介淡淡地道:“你是丞相之女,却被圣旨下令彩球选婿,这合理吗?合情吗?”

“此事涉及你自身的一生幸福,你浑浑噩噩只想着找个志同道合或者才气过人的良人,全然不知道其中的深意,你还敢说你懂得国事?”

“女儿啊,你就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啊!”

王宝钏满脸通红,只觉这辈子没有被责骂得如此彻底过。

……

二月初一。

石介版丞相王允带领大军进入了皇宫。

皇帝脸色大变:“你想干什么?”

石介冷冷地道:“不是我想干什么,是你想干什么。”

跟随在石介身后的文武官员一齐冷笑着看着皇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若是皇帝以为当朝丞相权势过大,必须告老还乡,直接下令就是。可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作践臣子的女儿的婚事,这其中的龌龊和无耻下流已经突破天际了。如此昏君不杀了,难道等他继续作践朝廷其余官员的妻女身上吗?

石介斩杀了皇帝,自立为帝。

有数个忠于皇室的人起兵造反,却被石介亲自带军镇压。一年后,天下太平,再无人反叛。

……

已经被关了许久了,却不曾有县令老爷提审,薛平贵有些不耐烦,但也不算太着急。每日好吃好喝,身为乞丐又不嫌弃住在肮脏的大牢中,多住几日也无所谓的。

某日晚上,县衙外忽然杀声四起,似乎有人在大叫:“王丞相造反!诛杀反贼!”有人叫着:“坚持住,大军马上就来了!”

薛平贵看着县衙外的火光,听着惨叫声,心怦怦跳,唯恐有人杀进大牢。大牢中有囚徒大叫:“大家一齐逃走!”众人一齐使力,终于推翻了牢门,逃出了大牢,却见四处火光冲天。牢中不知岁月,一眨眼竟然已经是乱世了?

薛平贵当机立断:“我要去西凉国!”这长安是再也留不得了,不论是战火还是越狱都是死路一条。

一群囚徒点头,跟着薛平贵去了西凉国,那里可以开辟新的天地。

……

某年,边关急报,西凉国意图进攻中原。

石介惊呆了,他可是夺取了大唐的天下,中原兵强马壮,甲坚刀利,周围蛮夷只有跪下来喊爸爸的份,竟然有人敢进攻中原?再说什么叫做西凉国?西凉那块地方难道不是中原王朝的土地吗?算了,这个世界神奇无比,多考虑这些毫无意义。

“杀了,一个不留。”石介冷冷下令,既然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皇帝,那么就要承担让中原称霸天下的责任,周围藩国蛮夷敢站在那里与中原爸爸说话的,那就灭国好了。

半年后,中原五千士卒轻松将西凉国灭国,西凉国鸡犬不留。周围其余蛮夷国家浑身发抖,匍匐在地,大声高喊:“爸爸!我是你的儿子啊!”

石介冷笑,现在知道喊爸爸了,早干嘛去了?想要当儿子,就向西征服其他蛮夷,不然别怪爸爸连你一起灭了。

西域蛮夷发动大军为了中原爸爸讨伐不臣,兵锋一路向西,所过之处血流遍地。

西凉国将士薛平贵躺在了西凉国的土地上,尸体化为了春泥。

……

石介版王允称帝,王宝钏成了公主,最终选了一个高官子弟作为夫婿。

王家大女儿二女儿等恭贺三妹,见王宝钏喜不自胜,忍不住挤眉弄眼。要不是父亲手段高超,此刻三妹多半在街上陪着乞丐丈夫乞讨度日。

王宝钏生活幸福,偶尔会想,那个薛什么贵当年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哪里?她笑了笑,只是想到故人而已,全无他意。

王家大女儿和二女儿更加挤眉弄眼了,王宝钏怎么都不会知道当年她在为了心上人而小鹿乱撞的当晚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