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闺房内燃着极浅淡的香薰,在朦胧月色下,无声的,缓慢地袅袅而上。
弯弯绕绕,勾勾缠缠,就是走不了直线。
屏风之后,宽大的瑶床四周拢着一层如雾似烟的轻纱。
轻纱之中,瑶床正中央,躺着一名秀眉轻簇的年轻女子,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半透薄纱。
单看面庞,便是少有的美人坯子。
而最曼妙的却是那隐入衣料之中的风流身段。
她歪横在那里,身型如高低起伏又浑圆的青黛远山。
山体先是直起一小截,而后落下,如滑入山谷之后,复又升起,最后角度颇缓地落下。
恰似文人笔下勾勒出的一抹风景。
女子玉白的面庞微红,额间鬓角有着薄汗。
她的手臂抱着厚厚的被子,身子却睡在外面,没有盖任何东西。
她蹙眉翻了个身,依旧将被子抱在怀中。
那低低的鬓角下,一小捋发丝被压在肩膀下,没入那冰肌玉骨的肩颈之下,寸寸凌乱,徒添了一丝懒散。
此间若是多一个人,面皮必是要烧得滚烫。
月光扫入打开一角的窗户中,照拂着桌子上的胭脂水粉。
如今正是春天,最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既不能像冬日里那样,专心沉溺在暖意中,也不能如夏日中那样,衣衫轻薄,肆意贪凉。
春日的夜,又冷又热的,令人焦躁,吊得人不上不下,总不能让人畅快了。
轻薄轻纱床罩被一只青葱如玉的大手拨开。
年轻男子赤脚踩在柔软的床铺上,先是单膝跪下,然后是双膝,逐渐俯下身,将榻上的女子全身镶嵌在自己炽烫宽阔的怀抱中。
他一下一下亲吻着她的耳朵,高挺的鼻尖轻轻磨蹭着她的颈弯敏感易痒的皮肤上,低沉的吐字仿佛会勾人,声音温柔如这春夜。
他说,“小姐,奴来了。”
她笑着反身将他扑倒,趴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体温,指尖在他的身上一圈一圈打着转。
夸奖他,“嗯,你是最乖的。”
他笑着,任由她在自己身上点火,直到被撩拨得难以忍受。
嗓子里似乎在冒火,从皮肤里沁出来的热汗,滴在鸳鸯棉枕上,晕开后再也不见。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问道,“那奴是不是小姐最喜欢的?”
她一边恩赐一般在他的一个个指尖落下轻吻,一边哄他。
“当然是了。”
他翻过身来,自上而下地看着这张芙蓉春面,眼中尽是痴迷,越发拥紧了柔软的细腰。
“那小姐让奴永远留在小姐身边好吗?”
她支起身,染着豆蔻指甲的纤纤素手揽住他的脖子,温柔得像吸人精血的妖精。
她犹如伸着脖子的天鹅,将他拉向自己,在他耳朵边吐字如兰。
“嘘……我们只管今日快活就是了。”
帐幔落下,神也不敢见。
房门外守夜的女使被房间内的动静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拿起灯盏,站在门外轻唤。
“姑娘?”
门内久久不见动静。
女使犹豫了一会儿,推开了门边一角,胖胖的身躯挤进了厢房中,穿着罗袜踩在地毯上,尽量不发出声音来惊扰娇弱的主子。
女使抬起灯盏照过去,床上的女子猛得惊醒,望着帐幔顶端,喘着重气。
女子实是娇美,睁眼后慌张的动作也是如此我见犹怜。
女使来到女子身边已经有好几年了,但如今这般靡靡之景,依旧让她一个女子的面皮也有些发烫。
女使将灯盏放到了不刺眼的地方,倒来一杯水,温柔地问主子,“姑娘,可是做噩梦了吗?”
洁白的被子上,三千青丝被压在身下,如上好的绸缎般,闪着淡淡的光泽。
是的,做了的是,噩梦。
榻上的女子单手拥着被子,撑着一只手支起一半的身子来,俯下身去就着女使手中的杯子喝水。
而后她将杯子拿过来,一整杯饮尽。
“姑娘,慢些喝。”
她喝得急,一部分水从唇角边溢了出去,打湿了衣料,可见凝柔的肌肤。
她的情绪似乎依旧没有从梦境中抽离出来上,双眸水润得似哭过一般晶莹,呼吸依旧重,胸脯起伏得厉害。那双眼睛明明丝丝寸寸都绕着媚意,可眼底蔓延出来的情绪却是理智的清明。
任是无情也动人呢。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稳定下来。
她坐起来,乌漆的发丝随之滑落在手臂上,露出圆润的肩膀,“我梦见回了江南。”
女使一听,果然心疼极了。
“呸呸呸,梦都是假的。姑娘如今好好呆在国公府,在京里呢。
哪个王八羔子也别想打姑娘的主意。姑娘安心睡吧,奴婢守在姑娘门外呢,保管叫什么妖魔鬼怪都进不来。”
少女抬手摸了摸女使的脸,透亮的眼珠子倒映出女使的脸。
“嗯。”
女使出去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说起她家姑娘,虽然养在闺阁,身娇体弱,却比普通女子有主见得多。
姑娘打定主意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姑娘昔日里在家里干下的荒唐事,如今都被淹埋了。
若是小姐再在国公府胡来,这回可没人能给她兜回来的。
女使暗暗下决心,为了小姐的安全,她一定要看牢小姐才好。
关上门后,女子望着门口。
她怎么能说出来,她梦见的不是噩梦,而是那段她以为早已不在意的荒唐纵情呢。
最近不知怎么的,很不心安,总是梦见那段荒唐事。
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
女子抚着胸口,再次尝试着入睡。
明日还要早起,起晚了可又是一场风波。
毕竟,她洛昭昭只是一个寄居在齐国公府的商户女。
第二日,昭昭一如既往起得很早。
自从半年前入了这齐国公府之后,昭昭几乎没有在天亮之后起过床的。
都是天不亮,便要早早地去三夫人院子里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