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此次去南方大城市打工,周云恩最担心的不是赚不到钱,而是顾银杉走上歪路。

就像一只野兽掉落陷阱,人生突然重启,而它并无对陷阱的任何印象,实在让人很担心它会不会再掉进去。

为了将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周云恩简直是千叮咛万嘱咐。

“找工作必须跟我一起去,不许找乱七八糟的工作。

所有陌生人的话都别信,越诱人的越不能信。

改天我去买一本刑法书,上面写了的事你绝对不许做!”

顾银杉听着烦人,打开背包拿出块酥饼往她嘴里塞。

“你想堵我的嘴啊?我跟你说没门……嗷呜嗷呜,真好吃……”

顾银杉:“……”

他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感叹。

“咱俩真的要离开家乡了。”

“你舍不得?你不是一向酷得很么。”

“我只是在想,当初我爸第一次出去打工时,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他肯定没有你幸运。”

“哦?”

“没有我这么个靠谱的人陪在身边啊。”

周云恩咧嘴一笑,嘴角全是酥饼屑。

顾银杉无语半晌,伸手帮她擦。

她躲开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别老对我动手动脚的,小心别人以为你是流氓。”

“行行行,继续吃吧,撑死你!”

顾银杉收回手,气鼓鼓地闭上眼睛睡觉。

火车摇摇晃晃的,虽然嘈杂,却很催眠,他睡得昏昏沉沉。

周云恩吃饱喝足,也靠在他身上开始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低声哼了起来。

顾银杉睁开眼睛,表情无奈又宠溺。

“睡觉居然还说梦话。”

他想听听她在说什么,却发现她好像不是在说梦话,而是在忍耐什么痛苦一般,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云恩,云恩。”

他推了推她,周云恩睁开眼睛,表情虚弱。

“我肚子突然有点疼。”

“肚子疼?不会是吃坏东西了吧?叫你别吃那么多。”

顾银杉忙去扶她。

“不太像……”她摇摇头,伸手往屁股底下一摸,摸到些滑腻腻的东西,心中暗道糟糕。

难道直接拉出来了?

意识到这种可能,周云恩脸涨得通红,忙说:“我得去趟厕所。”

“我陪你去?”

“不用,你留下来看行李。”

“好吧。”

顾银杉说完看着她,却见她半天不起身,问:“怎么了?”

“你帮我把箱子打开,拿件外套出来行不行?”

她真怕站起来会有一裤子翔,那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她跳车投胎的心都有。

顾银杉满头雾水,但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还是照她说的做了。

她的行李箱放在里面,不好开,他便从自己的箱子里拿了件外套。

周云恩把外套围在腰间,站起身,顾银杉下意识看向她坐过的地方,登时目瞪口呆。

她尴尬得想缩地里去。

“我拉肚子了,实在没忍住,我马上把它弄干净……”

“不是。”

顾银杉用背包挡住那片痕迹,很小声地说:

“是血。”

啊?她拉血了???

卧槽,不会得绝症了吧!

周云恩站在原地一脸震惊,顾银杉已经想到了什么,推推她说:“你快去厕所,这里我来弄干净。”

“那多不好意思……”

就算脸皮厚如她,也没脸让男生帮自己干这种事。

顾银杉倒没觉得有什么,“快去,待会儿我给你拿干净的裤子进去。”

唉,也只能这样了。

周云恩做贼似的跑向卫生间,偏偏里面还有人,等了半天才进去。

里面空间狭窄,并且卫生条件不佳,闻起来有一股浓浓的骚味。

她顾不了这么多,脱下裤子一看,原本米白色的布料已经被染成一片鲜红。

可想而知椅子上会是什么样的惨状,真是难为顾银杉了。

厕所门外,顾银杉用水打湿了一条毛巾,回到位置上,拿开背包,擦拭血迹。

火车座椅是绿色的人造皮革,因此很容易就擦下来了。

他去洗手池搓了下毛巾,又擦一遍,确认干干净净不留痕迹,才将毛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将周云恩的行李箱打开,找出一条牛仔裤。

外衣脏了,里面的衣服显然也得换。

他翻了翻,看见一个小塑料袋,装得全是女孩子的内衣裤。

脑袋顿时变得热乎乎的,红霞从额头蔓延到脖子。

顾银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飞快地扯出一条裹在牛仔裤里,放好行李箱,去卫生间敲门。

“谁啊?”

周云恩在里面六神无主。

“是我,裤子拿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松了口气,穿好裤子打开门栓说:

“你进来吧。”

顾银杉:“……那不好吧。”

“别废话,进来。”

门打开了一条缝,他只好进去,闭着眼睛交出裤子。

“给。”

周云恩没接,忧心忡忡地说:“我是不是病了,怎么突然流血呢。”

顾银杉:“……难道你还没来过?”

“来什么?”

“例假。”

这就是例假???

上辈子为了方便作战,她们这种女兵从小就注射了抑制剂,除了某一处无法改变外,其他地方和男性没有任何区别,自然不会来例假。

来到这个世界后,由于身体常年生病,发育落后,至今也没有经验。

她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居然在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来了,搞得差点崩溃。

“怎么办?我没有准备生理用品。”

顾银杉仍闭着眼睛举着裤子,“我去问问乘务员有没有卖。”

“顾银杉……”

“嗯?”

周云恩抿了抿嘴唇,“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他扬起嘴角,嘴里却说:“别啰嗦了,快拿着裤子。”

周云恩接了过去,他转身出门,将门重新关上才睁开眼睛,吁了口气。

顾银杉走了几节车厢才找到乘务员,说自己的妹妹突然来例假。

对方表示同情,但火车上没有这种东西售卖,只能找女性乘客借一点。

顾银杉便跟着她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借,问了几十个人,终于从一个年轻姑娘那里借到半包。

他赶紧送到卫生间,周云恩已经站得双腿发麻。

“你会用吗?要不要找人教你?”

顾银杉有点担心。

“会用,你快回去看行李。”

周云恩对着包装袋上的说明书琢磨了一阵,摸索着把姨妈巾贴上了。

这个年代的姨妈巾十分厚实,像夹了个小枕头,怎么放都不舒服。

脏裤子她是一眼都不想看了,直接扔进垃圾桶,然后回到座位上。

顾银杉抬头看着她笑,“好了?”

“嗯。”

她垂头丧气地坐下,用手捂着脸,“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没事没事。”他拍拍她的肩,“椅子是我擦的,东西是我借的,丢也是丢我的脸。”

“顾银杉……”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突然发现如今的他居然那么面慈心善,简直是在世活菩萨。

“肚子还疼吗?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周云恩点点头,打开背包想吃块酥饼,突然感觉不对劲。

顾银杉接了热水回来,递给她。

她猛然抬头,“咱们的钱包去哪儿了?”

临出门时,顾银杉把他的存款全都取出来了,大头交给徐丽华,让她留着付康复费用,自己只留了两千块钱,当做路上的盘缠,和到大城市以后的启动资金。

那两千块钱被他们用周振国的钱包装着,塞到周云恩背包的最里层。

她本来是包不离身的,刚才突发状况忘了带,现在一看,钱包居然不见了!

那是他们所有的钱啊!

两人都有点慌,周云恩问旁边乘客有没有看见谁走过来动他们的包,乘客们都说没人过来。

他们又去找了乘务员,对方表示自己也没留意,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到站后帮他们报警。

车上来来往往人那么多,等报警以后还能抓得到吗?

两人回到位置上,心里都哇凉哇凉的。

一个乘客可能会撒谎,不可能一群乘客都撒谎。

既然他们说没有人过来,那只能是坐在旁边的人偷的了。

周云恩逐个审视,最后目光落在她对面的人身上。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男生,衣着朴素,自他们上车后就一直趴在小桌上睡觉。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很方便动手吧。

但周云恩没证据,无法肯定就是他,不过看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男生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在抖!

他肯定没睡着!

周云恩略一沉吟,用力踩上他的脚。

对方惨叫了一声,抬起头问:“做、做什么?”

她冲顾银杉使了个眼色,凑过去对那人低声说:“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拿上包跟我过来。”

她起身边走,对方犹豫了一下,对上顾银杉的眼神,忙抱着背包跟过去。

三人走到较为空旷的车厢,周云恩回头说:

“拿出来。”

“拿、拿什么?”

男生表情慌乱,死死抱着包。

她冷冷地看着他,“你死鸭子嘴硬是不是?想让我把警察叫过来吗?”

他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求求你不要叫警察,千万不要叫警察……”

原来还真是他偷的。

顾银杉看周云恩的眼神里多了分欣赏。

“先把钱还给我们。”

对方连忙打开背包,取出周振国的钱包,周云恩打开数了数,一分都没少,全在里面。

“我也不想偷的,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明天我就要去学校报名,学费却在上车的时候弄丢了,求求你们饶了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