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子对着蚁巢吹了口气,又看了看旁边睡着了的小太监, 心想着,今日应该没人拦他了。
这是正殿的大门口,平时都是人来人往的,但现在这时辰宫人们也要休息,就显得冷清些。圆子背对着那个小太监,掏出小棍子来,慢吞吞地抠砖缝。他耐心得很,也不弄出大动静,就慢慢地用棍子磨,约莫过了一刻钟,砖缝松动了。
他又用手指去挖,本以为不会成功,谁想到,这砖石并没有那么牢固,像是以前就被起开过一样,轻松地被抬起。
底下的光景露出来。
密密麻麻的,全是红色的小蚂蚁,聚集在一起,像是女人红色的头发揉成了一团。
由于受惊,蚂蚁飞快地移动蔓散开。
圆子的睫毛颤了颤,并没有被惊吓到,仍旧淡然地坐在一旁,先是看了会那些飞跑的红蚂蚁,然后用棍子去戳弄砖下的泥土。以前爷爷告诉过他,这些小红蚂蚁是不会无缘无故聚集的,除非被毒物吸引。所以在砖下,一定藏着什么有毒的东西。
那个小太监还在睡,睡得香了,鼻子里哼哼着打呼噜。
圆子把小木棍往地下戳,约莫一尺深,棍子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抛开棍子,用手去挖土。身后已经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宫人们有条不紊地开始劳作,但由于高贵妃的嘱托,不让靠近正殿,没人敢过来。
那个小太监也惊醒过来,看见圆子背对着他不知道干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这个小皇孙孤僻的性子,没起疑心,只顺嘴问了句:“需要奴才陪您玩吗?”
圆子沉默地摇头。小太监没再说话,闭上眼,又打起了瞌睡。
圆子把土堆在一边,手伸进洞里,摸了会,摸出一个红色的小瓶子。
圆子明白过来,这是一瓶毒|药,祖母把它藏在这里,引来了小蚂蚁。毒|药,他喜欢吃。圆子慢悠悠地把红瓶子揣进自己的袖子里,又把泥土和砖石都移回原位,用袖子把尘土擦得干干净净的。一切又都和原先一样了。
但是……拿了祖母偷偷藏起来的东西,要不要和她知会一声呢?
圆子歪着脑袋想了会,觉得还是要的。他站起来推门,门从里头拴上了,推不开,他便绕了路,到后面的小轩窗去。
本想推开窗子叫祖母去开门的,但隐隐约约的,听见了说话声……是祖母和那个坏女人的声音。
坏女人问:“姑母,我真是想不明白,那个半疯子已经疯成那样了,父皇怎么还不废了她?”
圆子疑惑地皱起眉头,心想着:半疯子是谁?
高贵妃的声音带些调笑:“飞荷,你是真的笨,还是假的笨?别说皇后疯了,她就算是变成个流着鼻涕满宫乱跑的傻子,陛下也不会因此废了她。沈家是怎样的煊赫之家,你还不清楚吗?一门五侯,权势之大,牵一发动全身。况且,陛下潜龙时与她哥哥交好,两人于患难中起势,有手足之情。后来她哥哥死在战场上,更是忠烈,陛下对皇后就算没有爱意,也有斩不断的情谊,他舍不得。只要沈皇后不犯大错,陛下是不会废了她的。”
“那今晚,她就该犯一个大错了。”高飞荷也笑道,“姑母,您的计策真是妙极,不但给了陛下废后的由头,还能断了四皇子与沈家的牵连。自从前太子失踪后,沈家已经静寂大半年了,像是在韬光养晦,只是最近,又和四皇子走得近了些。”
高贵妃哼了声,低头摸自己的指甲:“我可真是后悔,当初只是给他安一个罪名,却没有一举毒死他。老四这人,说是皇子,却没在宫中待过几日,他娘死得早,更没人教养他,一身的坏习气,我原先根本不不忌惮他。”
听她说“毒”这个字时,高飞荷眼色微闪。
高贵妃继续道:“老四聪明,兄弟几个都比不过他,可他性子张扬极端,过于不羁。有人说他像是塞北漠上的雄鹰,但是这又不是好事。成也张狂,败也张狂,我只等着他将自己害死的那天,谁想到会有今日!一颗满是突刺的石头,竟也会被打磨得圆滑……几次三番坏我的好事!”
圆子踮脚趴在窗口,又迷惑了。半疯子说的好像是温柔的皇后娘娘,那老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