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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常浩轸朗声一笑,“我在楼下都瞧见了,好一个‘且停停’,不愧是名满晟京的‘八斗才子’,一笔丹青,颜色不输这沛水盛景。”

“那是我当年刚来时写下的了。”林煜礼貌地笑笑,“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八斗才子’,不过州亦难添,诗亦难改,然闲云孤鹤,何天而不可飞。”

“好歹同门一场——”常浩轸说着从背后拿出一个小酒坛放在廊下的小案上,“光霁,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对我下逐客令了。”

“彧之,你的书信我虽不常回,但却都认真读过,既然答应你于此一叙,便会听你说完的。”林煜看着案上那只熟悉的酒坛,了然地笑笑,“你也不必千里迢迢,带这坛酒来哄我。”

“东城门边儿的葡萄佳酿,当年你最是喜欢了,有快二十年没有闻着这个味儿了罢?”常浩轸说着掀开坛口,席间顷刻酒香四溢。

这里不可能再有讲究的夜光杯了,他拿起手边的细瓷酒盏,为两人各自满上一杯,“尝尝?”

当年林煜初拜朱夫子门下,只十五岁大,后来的常浩轸算是他的师弟,却还要年长两岁。

认识戚同甫之前,他这辈子做过最疯狂出格的事情,便是跟常浩轸二人偷偷去东城门边的一个老太的摊档上,买一坛葡萄酒偷饮。

文人墨客自是不禁酒的,只是林父瞧不起这市井里的便宜东西,总觉得掉价,但偏偏他和常浩轸都好这一口。

当年他们买了酒,谁也不敢带回家,甚至还偷偷带去过朱夫子那里,哪知酒香馥郁,根本藏不住,被朱夫子逮了个正着。

以为东窗事发,当年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抢着认罪,谁知朱夫子却当场朗声一笑——

那一晚师徒三人吟诗作对,把酒言欢,聊尽古今多少风流。

然而眼下的林煜捧着当年求而不得的佳酿,只是浅尝辄止,“青春作赋,皓首穷经。这酒——”

他摇头轻晃手中酒盏,“已经不是当年的味儿了。”

“果然是瞒不过你。”常浩轸颔首苦笑,“当年练摊儿贩酒的老妪,已经过身了。”

他找了好多人打听,才终于寻到当年老妪的儿子,也已是年过半百,两鬓斑白的老人。

老人不再以贩酒为生,只照着当年母亲的手艺,应季的时候酿上几坛,过过自己的嘴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