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连忙出去迎接,便看到了心事重重的朱棣已带着大批侍卫到了山门,紧接着朱棣进了姚广孝的禅房,足足待了一个时辰,这才出来,朱棣看了一眼在外头侯驾的郝风楼,朝郝风楼招招手,道:“你来。”
郝风楼实在捏了一把汗,他突然想到,姚广孝对朱棣说了什么,按理来说,姚广孝和朱棣的关系匪浅,会不会把自己这个弟子卖了,最后一次向朱棣尽忠,这倒有极大可能,昨日姚广孝对自己说的话,都可能是试探,试探之后,见自己不言,便晓得自己心底深处,或许真有不臣之心,今日不正好‘揭发’么,他越想,越是不安,待进了一处佛堂,朱棣席地在一处蒲团坐下,眉宇深皱,道:“姚先生是活不成了啊,看来也就这两日了,哎,你理应好生照看,他没有子嗣,就你和郑和两个弟子,郑和不在,你要多多担待,明白么?”
郝风楼听到这句话,才长长松了口气,道:“儿臣遵旨。”
朱棣落落寡欢:“这不是遵旨,这是你的责任,是你的本分,朕多带了几个御医来,让他们在这候命,所以这里的事,都由你看顾,小心侍奉,朕是不能久留了,倒是方才,姚先生跟朕说了许多话,让朕想到了更多的往事,不免感慨,他们哪,怎么一个个走的都这样急呢,让朕孤零零的留在世上,真要称孤道寡了,好啦,朕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你去命人拿些斋菜来,朕用些斋菜便动身。”
郝风楼去吩咐了厨房,陪着朱棣用了斋菜,朱棣有去了禅房一趟,这才带着侍卫匆匆去了。
郝风楼回到禅房,姚广孝已到了弥留之际,意识已有些模糊,他朝郝风楼伸出手:“你,你来,到身边来,这么冷的天,多个人,暖和。咳咳……这是命,是命啊,为师该走了,到时候了。”
郝风楼快步上前,坐在榻前,捂住姚广孝的手,姚广孝的手在颤抖,道:“不过为师还要再弥留一个时辰,无论如何,要得撑住这一个时辰,为师要等,要等这一幕戏唱罢才能安心的去……咳咳……去进佛祖。”
戏……是什么戏?
郝风楼一头雾水。
第七百零六章:这就是天命
姚广孝紧紧的抓着郝风楼的手,他的手枯瘦,宛如风中摇曳的残烛,微微抖动。
只是他的脸色,却更加的红润,那一双眸子,似乎绽放出了某种异样的光彩。
“快了,快了……”姚广孝浑浊的目光,死死的盯住郝风楼,露出微笑,他继续道:“再等等,等一等,这份大礼就要送到,你陪我说说话吧,说什么呢,噢,你可知道,为师年轻时,学的乃是阴阳术数,哈……那时候,真没意思啊,为师虽也精通琴棋书画,与那些名士为伍,可是日子,却总是艰难,仿佛雾霾遮蔽了天空,昏天暗地,为师常常感叹,都说时势造英雄,可是为师在想,时势造出来的,又算什么英雄,秦皇无道,于是天下并起,攻伐暴秦,那刘邦小儿,因缘际会,得了天下,算什么英雄?隋炀帝残暴不仁,于是天下大乱,诸侯伺机而动,那李渊父子,据晋阳而占有天下,又算什么英雄。为师不一样,为师要造时势,若是这天下,不能一展为师的抱负,那么为师就先将这一汪春水搅乱,再教它归于平静,天下大乱不在秦皇,不在隋炀帝,而在为师,天下大治亦是为师之力,这……才叫英雄,时无英雄,势无英雄,那么为师就自己做英雄,哈……大业已成,你看,为师已经名满天下了,只不过这万世之后,大家所记着的,只是永乐天子,怕再不记得为师,可是这又如何,我图的,不过是自己痛快,那些凡夫俗子,岂能体会?”
“郝风楼,当今天下,再无英雄了,这大明江山巩固,也不需要英雄,可是你……你想做英雄么?你想!你知道么,为师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有所不同,你知道有何不同?那些芸芸众生,为师花言巧语,总是能让他们满是折服,为师告诉他们,靖难必胜,于是他们满怀信心。起兵时屋瓦落下来,为师说,这是真龙升天,因而屋瓦碎落,于是大家激愤不已,他们哪,是凡人,凡人最愚蠢之处就在于,他们总是相信自己所相信的东西,正如那街边的算命先生,总是会捡好听的话,总是说大富大贵、公侯万代之类的鬼话,可是时人却深信不疑,哈……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有富贵,又有几人能成公侯,可是他们相信,只是因为有欲望,有了欲望,被欲望驱使,那么为师给他们期望,他们便愿意为此上刀山、下火海。你不同,你总也假装相信这些昏话,可是为师看你眼睛,你的眼睛,没有波动,你不信,你为何不信,因为你是聪明人,有小聪明的人,总是沾沾自喜,可是有大智慧的,这智慧却总能明目,使你看的更透,看的更远,更加清晰,为师终是觉得,你这个人有些摸不透,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看到、听到的东西,似乎总与那些凡人不同,所以为师一直在想,你是英雄,上天注定,你和为师一样,会是一个大英雄。于是为师作壁上观,看你出人头地,看你更上一层楼,看你起了朱楼,为师便知道,迟早有一日,你会成英雄的,因为你得到的东西越多,就越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就必须得到更多,可是谁能给你了呢……”
“可是你要做英雄,就不能处处等人先下手,未雨绸缪,你懂么?没有时势,就要造出时势来,唯有造出时势,你这英雄,才能呼之欲出。”
“今日,为师教你如何造势,你仔细看着,这份厚礼,再不会有了……听明白了么?睁大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