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寺里。
姚广孝似是陷入熟睡,他的神态安详,若不是偶尔几声带血的咳嗽,怕是谁也不曾想到,这个老和尚已到了生命的尽头。
郝风楼进来,他一进来,禅房里的所有沙弥自动退出去,将门合上。
郝风楼坐在了榻前,姚广孝也睁开了眼睛,或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姚广孝的精神显得格外的好,面色红润,他朝郝风楼笑了,道:“老和尚这辈子,孤苦无依,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姐姐,只可惜,却已和老和尚割袍断义,为师是真正的遁入了空门,是没有七情六欲,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收了两个弟子,一个是你,一个是郑和。”
“收你为弟子,是因为你行事果决,脑后有反骨,做事往往出人意料,很像是我这个老和尚,不是一个容易驾驭,也必定能名扬天下的家伙,你看,老和尚所料不差,能得我衣苯的,也只有你!”
“至于郑和,其实他是个老实人,咳咳……这是为师用来养老用的,他没父母兄弟嘛,人又重感情,咳咳……老夫料来,自己身前身后之事,有他照看,倒是可以无忧,所以你是为师的弟子,他呢,是为师的儿子,弟子是将恩师的手段发扬光大,而儿子则是用来防备万一,防老用的。”
第七百零四章:帝王之术
这句话说出来实在有些伤人心。
若是郑和知道,不晓得有多难过,恩师收入他门下,不过是为了收徒防老,却只因为他还算老实,是个有孝心的人,怎么瞧着,这似乎都是姚广孝利用他。
至于郝风楼,也颇有些伤心,自己固然是从没有养着老家伙的打算,可是真话总是伤人心,说得好像自己没心没肺一般。
只是人之将死,自己实在没有必要计较这个。
此时姚广孝又是咳嗽几声,不由遗憾的道:“这养老送终之事,本是交代给郑和的,只是可惜,他身负皇命差遣,却远在千里之遥,为师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错了,如今,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看来,也只有劳烦你了。”
郝风楼皱眉,道:“这……恩师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其实……我比郑师弟……”
姚广孝艰难的抬起手,摇了摇:“你不必这般,为师岂会不知道你,你的心里啊,太过的功利心,说好听些,叫做志向远大,难听一些,就叫锱铢必较,你是吃不得亏,也不肯吃亏的人。”
郝风楼顿时满脸委屈,自己不是一直挺大方的么?出手一直很阔绰。
姚广孝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休要在心里狡辩,为师这辈子,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这双眼睛,遁入了空门,唯一的好处就是将自己置身成了局外人,别人看不清、看不穿的东西,别人看不清,为师却看得清,你呀,自己或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可是为师却是知道。好啦,为师如今只剩下这半条命,却和你絮叨这些做什么?现在,我要交代一些后事,你且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