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还不算什么,为了一百万斤粮食,花费三四倍的损耗其实都不算什么,在这过程中,还不知有多少官员盯着这些粮食,层层克扣下来,真正灾民到手的,怕有三十万斤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朝廷话费了三百万斤的粮食损耗,最后真正实用的,不过是三十万斤而已。这得遭了多少次灾,才能弭平?
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朝廷的粮食从哪儿来的呢,当然是从各州府解送来的,这些人将粮食解送到京师,自然也有损耗,这一来二去,五六百万斤粮食,用到实处的怕也只有零星一点,其他的统统都被损耗掉了。
赈灾是如此,养兵也是如此,整个官府和朝廷的运作,永远都少不了损耗二字,而这个损耗,就是个无底洞,无论填多少钱粮去,都不能解决问题。
当今天下的问题,永远都不在于粮食不够吃,事实上即便是遇到大灾之年,大明的粮食产量,都足以保证各州府的僧俗百姓的基本生活所需,可真正致命的,却是这种粮食极大浪费的行为。
而这……偏偏又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虽然运河缓解了一些,可是损耗依旧还在,无非是几百万斤的损耗,降低到了一两百万斤罢了。
夏元吉久在户部,主持天下钱粮,这种事,当然是知之甚详,他忍不住点头:“侯爷所言不错,其实不只是国朝,便是李朝历代,诸多问题的根子,都在这损耗上。”
郝风楼叹口气,道:“损耗的问题,其实说白了,就是人力地问题,长途运输,寻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假若,这里有一辆大车,只需十几个人操纵,便可在数日之内,将十万斤粮食,轻轻松松的送去金陵呢?”
夏元吉不由一呆,道:“若是如此,那便是血脉通畅,一切关节都打通了,十几个人,几日的时间,当然不会有损耗,十万斤粮食几日送到金陵,虽然也有贪墨之事,可不必经过层层克扣,如此,不但大大缓解了人力不足,也能使物尽其用,不至于糟蹋和浪费。”
他这是老实话,如果真有这样的东西,就不存在征募上万民夫的问题,也不必考虑,在未来几个月要给这些民夫准备口粮,而且能使朝廷的赈济更加及时,也能使边镇因为钱粮不能及时押解,而导致营变。再往深里想,这既然可以运粮,又何尝不能运人,数万大军,在数百里外,朝发夕至,若是当真能做到,大明绵延千里的边镇,就再没有薄弱之处了,这里即便只是驻扎了几千人马,敌人数万人来攻,可是几日之后,这里便可以聚集十万乃至三十万大军,这边镇,岂不是到处都是固若金汤,九边原来各驻一万军马,可是若能做到朝发夕至,各地可以星夜驰援,就等于每个边镇,都是九万兵马了。
夏元吉岂会不晓得这东西的厉害,他不由骇然道:“侯爷,你现在这车……”
“不错……”郝风楼笑了:“这车,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有了这个,便可解决无数原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只不过,这东西造出来,暂时却不是运兵和运粮,而是运货,南来北往这么多货物,同样的一匹布,在谅山是一匹三百钱,可是到了暹罗,价格就是三千钱,到了苏杭,便是四千二百钱,这其中,其实也是损耗,可是假若,谅山的布在这里是三百钱,到了暹罗,也不过三百五十钱,即便如此,兜售的商贾非但没有赔本,反而利润比之从前更加充足,那么会如何呢?”
郝风楼笑了,慢悠悠的道:“这就意味着,原本这是奢侈品,能买得起的人,终究有限,一座城市,一年千匹就可满足,可是从今日起,却成为大家的日常所需,是人咬咬牙,都能买得起,一年下来,怕是要销售万匹、十万匹,这凉山乃至于交趾,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从供大于求,到开足所有马力生产,也不能满足所需的地步了,你看这一带,都是不毛之地,可是夏先生相信不相信,三个月之后,这谅山难得的荒凉之处,也要林立起无数的工坊,用不了多久,就有数百万,数千万,乃至于数亿两纹银变成厂房,变成机械,自然……之所以眼下只能运货,关键之处也在这里,只有运货,这车子才能挣银子,挣了银子,才能继续修下去,郝某人要三年之内,将这铁路贯通交趾和暹罗境内,十年之内,修至苏杭,夏先生,你可知道,这一段铁路的造价几何?”
夏元吉有些震惊,他想不到,郝风楼有这样大的野心。
郝风楼自问自答,道:“每一里,便是纹银五千两以上,若是要修一百里,便是五十万两纹银,若是一千里,则是五百万,可是在这三年,郝某人要修的,是五千里,这个银子,郝家入股一半,将来所得也是一半,只是这么大的工程,无数的钱粮调拨,又要杜绝有人从中中饱私囊,却是实在不易啊,夏先生,在下与你,也算是不打不成交,对于夏先生的能力和品德,郝风楼是素来佩服的,郝某人的铁路局已经挂牌,唯独缺的,就是一个品性高洁,又知道钱粮调拨底细之人,要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在下认为非夏先生不可,先生可愿意和郝某人一起做下这桩大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