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郝风楼很能理解朱棣,因为吹牛这东西往往都是相互的,有个人向朱棣吹牛自己带甲三十万,纵横天下,牛叉哄哄,以朱棣的性子,难道还能不有所表示?最好的表示无非就是,老子一定要宰掉你,不宰掉你不姓朱,不但要宰你,而且绝不会让你活到今年年底,这……才是朱棣。
可问题在于,你吹牛就吹牛罢,但凡是吹牛的,往往不会加一个期限,即便加个期限,多半也只是说,爱你一万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这十万和万年,其实就是扯淡之词,用博大精深的汉语来说,就是个虚数,可是这半年却是实实在在的数字,一旦到时候人家还活得逍遥自在,还舒舒服服,这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郝风楼不由苦笑。
朱棣的表情凝重起来,道:“朕的国书已经递了出去,哎……现在呢,倒是有些追悔莫及,早知如此,不应半年,理应放款期限,三年或许还有机会。只是现在说什么都已迟了,那暹罗国主昭禄群膺必定会借机羞辱朕,将这国书传遍天下诸国,朕这脸面……可真没处搁了。”
郝风楼也不由笑了,这位天子其实什么都好,唯独有一点,就是受不得激,别人若是谦虚倒也罢了,假若在这等人面前狂傲,朱棣能比他狂傲个百倍千倍,即便郝风楼知道,朱棣其实是个心细如发之人,一般情况是绝不会教他失态的,之所以如此,多半是那昭禄群膺太过不堪,把朱棣的老火都勾起来,这才做下了这么一桩蠢事。
郝风楼一脸陛下节哀的表情,很是同情这个家伙。
朱棣见郝风楼的表情,便晓得这事儿,连郝风楼都无能为力,便双手一摊,道:“朕和你直言了吧,你星夜去谅山,无论如何也得把事办成,办成了,朕定要重重赏你,办不成,呃……罢,自然也不便惩处你,无论是威逼利诱,那昭禄群膺无论如何,年末之前要入金陵,他若是借此要挟,那也无妨,只要他肯来,便是你大功一件。”
郝风楼有一种像儿戏的感觉,这庙堂之上见多了每日板着脸孔永远正儿八经的人,也见多了朱棣心机深沉,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是现在,他看到了朱棣的另一面,这一面……有点逗比。
郝风楼只得道:“微臣遵旨。”
朱棣站起来,走到郝风楼面前,既是期许,又有几分老脸泛红地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想来想去也只能托付于你,你放心,朕不会亏待你的。”
这番话语重心长,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居高临下。
第六百三十八章:奏对
朱棣说罢,并不觉得轻松,这自然是一桩很为难的事,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何况是郝风楼来着?
只是眼下,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现在事情还没有宣扬出去,一旦宣扬出去,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朱棣为之惆怅纠结了片刻,倒也慢慢缓过了劲,不由笑道:“郑和那儿已有了音信,他们第一次出洋,一帆风顺,再过月余功夫,怕就要返航了,你到了谅山,正好去见他,你们是同门师兄弟嘛,还有你那恩师,姚先生的身子是越来越不成了,你临行时去见一见吧,也算是全了这师徒之义,朕总是想着有许多话要交代你,可是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哎……本来不该让你南下的,凌儿的孩子都即将要生了,这时候,朕让你南下,不免有些不近人情,可是能者多劳,你和别人不同,你是个歪才,虽然没有人家正儿八经处置事务的能力,却有急智,朕也只好把这明知办不成的事,让你去办试一试,唔,中午就留在这里陪朕午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