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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姨此时扭了扭胖腰,晾开嗓门说:“你不肯拿出来,我也不能到你身上去搜。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声,你爸,曾光明来厦门住院了,我和阿坤没地方住,我们就住在你这儿。”

“不行,”曾惜冷冷站着,断然拒绝了,她说:“不管是钱还是人,那年我们都说清楚了,阿姨要是忘了,我可以再说一遍。你们现在就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哟,听听,听听,”章姨起身来朝着曾惜,也对着旁边的陈卓,露出凶相来:“有你这种做女儿的么?没叫你出钱,就借你个地方住,你就说出这种话来!”

“你们走吧,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曾惜不想再谈了,关于这些人,是她梦魔里的人物,她不能多看一眼。“哼,我今天就不走了,你有本事来推我出去,来!”章姨一屁股坐了回去,露出久经沙场的市井的腔调来。“阿姨,你们要是非要赖在这儿,我就只好报警了!”曾惜说着转身去找手机。

沙发上坐着的小年轻腾的一声站了起来,他妈仍旧坐着,叫嚣起来:“你报啊,报警吧,我怕你么!叫警察来,大家都看看,不孝子女长什么样”

曾惜错身把餐桌上的手机拿在手上,被陈卓拦住了,他劝她说:“曾惜,不至于。”同时向她微微摇了摇头。

曾惜停在那儿,看着他,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此时既冷漠又藏着愤怒的火。

陈卓伸手把她的手机拿了下来,拉她在身侧,替她开囗道:“阿姨,要不这样,这附近有家不错的酒店,我帮你们定个房间吧,曾惜这里也住不下这么多人。今天这么晚了,你们还是先去酒店休息,你看呢!”

“不去,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住这儿,这儿也有我坤坤一份,我们凭什么走。”章阿姨并不是个能商量的人,她理直气壮。曾惜扭身往陈卓手里要拿回手机,陈卓只好把她的手一起攥住。曾惜忍不住对他说:“他们不是讲道理的人。”

他看了看她,示意她别说话。

“阿姨,住在这人两边都很不舒服,何必让自己难受呢,还是去酒店吧。”他仍旧劝他们走。章姨这样的人,总有一套自以为精明的处世哲学,她在心里转了个圈,对着陈卓道:“哎呀,小伙子我跟你说,我们怎么是不讲道理的人,我们最讲道理!谁要她什么了,不就是她爸要住院,我得照顾病人,要有地方住嘛,不住这里住哪儿去!叫我住外面,那怎么煮饭洗衣服,到哪儿去弄!你说说…”她换了策略,卖起惨来。

她一说起难处,这屋里的画风就变了。曾惜不肯听下去,这里面的故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而陈卓却有点觉得情有可原了,他开始尝试劝曾惜退一步,曾惜不肯。于是很僵持了一段时间。

客厅墙上的挂钟走向十二点。

曾惜忽然想起陈卓明天要赶早班机去武汉全芯参加月会,不该把他卷在这桩纠缠不清的家事里。她考虑着,最后终于点头答应退让,同意房子暂时让给他们母子借住,她去收拾行李时红了眼眶,她那年答应过自己,永不让步的。

她还是对自己食言了!

他陪她收好东西,要走时经过沙发上的母子俩,章姨战胜般堆着笑纹的脸,忽然朝陈卓嗤笑着说:“嗳,小伙子,你看我们姑娘漂亮吧,要说,她妈更漂亮,你不知道吧!出了名的一枝花”

“阿姨!”曾惜断然截住了她,她想警告她,她却着实是个没脸没皮的人。自顾自的接着在说:“哟,没提过她呀,还怕什么,谁不知道啊!”

曾惜回过身来要说什么,被陈卓拉住了,“走吧,别纠缠。”

第六十八章 重要

曾惜出门时便一直沉默着,他们到了楼下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夜雨沙沙,像惶惑人心的咒语,无穷无尽。

本来商议的结论是陈卓送曾惜去酒店,这时候他改了主意,看她沉默不语心事重重,不放心她一个人。征求她意见说:“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去酒店,况且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跟我回去,好么?”

都好,去哪里都好,已然是放弃了的,还计较什么呢!她无声无息的点了点头。

因为两个小区只一路之隔,他们走回去时淋了点雨。

陈卓拿毛巾给她擦头发上的雨水,才看清她睫毛上的细小的水珠,他心囗一声叹息,想伸手替她擦拭;她却怕人看见,自己接过毛巾低下了头。真是糟透了,她从不来往的父亲,找不到的母亲,市井气十足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她是那个被抛弃的没人要的孩子,执着着长大,却到最后还是逃不开伦理和道德的绑架;人生好坏对错,到底该怎么评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