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鼻间空气匮乏,压得胸腔难以喘息,他转头往上游,水草勾缠着他的脚踝,柔软而又决绝的拉扯着他,宋延年蹬腿试图摆脱,然而越拽越紧,腿上的力量渐渐削弱,他的手仍然在往上攀划,咕噜噜吐出的水泡,就像催命的钟声,每一次都让他愈发紧张,焦躁。
铺天盖地袭来的,除了水,还有漫无止境的恐惧,来自幽闭黑暗下的心悸。
思维逐渐混乱,意识无法控制,他不断想起那些画面,就像近在眼前。
“你醒啦。”女孩浑身湿漉漉的,袖子挽到肘间,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亮晶晶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失足落水?”
他只是偏着头看她,不说话,女孩又笑,“哑巴啊。”
他想,真好看,比北魏的所有姑娘都要漂亮,水灵。
“放松,打开手臂,与水相融而非相抗。别怕,我在呢。”
女孩挽着裤腿,赤足坐在青石上,圆润的脚趾不断挑起清澈的水花,白皙的脸上沁着汗,她托着下巴,一双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
“周衍之,你真笨呀!”
“周衍之,你怎么这般怕水,我们南楚子民,生来就与水打交道,你太僵硬了,会下沉的”
“周衍之,游过来,像鱼一样,别怕”
周衍之,周衍之
周衍之
是谁在叫他,就像在黑夜里点了一盏灯烛,兀的照亮昏暗的角落,宋延年陡然惊醒,慢慢回过身子,闭紧了双唇,弓腰屈膝,双手覆在水草上,将那团蓬乱的纠缠一点点理清,解开,犹如一根绳索绞着脖颈,他的脸越来越红,青筋漫上额头。
终于,撇开最后一根水草,他奋力一蹬腿,朝着光亮处窜了过去。
濒临窒息的前一刻,他猛地越出水面,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而又甘甜,混合着雨水的冲刷,将他墨发拢成一团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