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大眼悄无声息望着,越想越气恼,终于忍耐不住,伸手拢住她肩掰过来,令她与自己面对面。
她倏然睁眼,隔着黑暗与他四目相对,那双沉静的眼眸中,竟也无几分睡意。
原来她也未睡着。
想到此处,他梗在心间的那口气稍顺了些,在一片寂静中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语调冷凝道:“我自问近来待你很好,并无半点对不住的地方,你若还有不满,不妨直言。”
阿姝乌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的凝着他,直到他方才做足的气势萎顿下来,才忽然垂下眼眸,静静道:“我并无不满。”
还是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刘徇心头的火气噌的窜上,才要冷脸,却听她又慢吞吞的开口。
“只是今日观赛时,叔妹与姜姬稍有龃龉。叔妹离去后,姜姬同我说了些话,令我一时想多了,目下已想通了,大王不必疑心。”
“姜姬”二字一出,刘徇浑身一僵,随即蹙眉追问:“她同你说了什么?”
他语中有半分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紧张,令她有些莫名的望他一眼。
她稍迟疑道:“姜姬言,当日她姐弟二人行至并州境内时,适逢梁弇命薛襄袭赵地。并州谣言四起,都道赵地粮多,堆积如山。”
“姜姬仿佛十分了解大王,猜测这定是大王之计策,令赵、魏等郡猝不及防,转求大王援兵,好令大王趁势将整个冀州吞并。”
刘徇默默听着,双眉越蹙越紧,最后静了好半晌,才渐渐的回过味来。
她大约是以为,当日他不顾她与赵氏安危,便设计令薛襄出兵,趁机牟利。
他才想开口解释,却见她已缓缓的扭过身,不再面对他,继续喃喃道:“我想,她说的也不全然都对。只怕当日大王亲往邯郸,悉心劝郡守采纳郭瞿之法,牧鸡鸭以防蝗灾,保住来年粮食收成之时,便已在为此做下布局。”
要引梁弇上钩,首先需有足够的饵。而保住赵地收成,不但能令梁弇上钩,更是施以恩惠,先消去赵郡郡守从前的戒备与观望之心,令其再受威胁时,便心甘情愿的转投及时来援的刘徇麾下。
他这条线,布得着实长了些,赵、魏等地郡官们,只怕还会一直对他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