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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笑道:“太尉大人亦喜热闹乎?”

高俅道:“惭愧!惭愧!小人不但喜热闹,更喜凑热闹呢!”

西门庆便正色道:“太尉大人明日便要去了!此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一念至此,便令人黯然神伤!太尉大人有着象这八百里水泊一样宽广的胸怀,不计前嫌,还要为梁山之招安而奔走——一念至此,安能不叫我辈敬杀服杀?于是,我们梁山便在这山前大搭芦篷,大排宴席,少说也得来个一千米的规模——如此格局,明日为太尉大人送行起来,方才算有面子啊!”

高俅听着,倒也略有些感动,向西门庆作揖道:“俅本是一介庸才,西门公如此待我,叫我情何以堪啊!”

西门庆还礼道:“便有千米筵席,万人盛会,也是万万配不上太尉大人的丰功伟绩,大人不嫌场面简陋,本人已经是惶恐不安;大人若再盛赞起来时,西门庆更要惭愧无地了!”

高俅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四十两,一时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暗自思量道:“这西门庆如此知情识趣儿,倒是一片敬我的真心——日后若真招了安,我让他死得痛快些,也算是对得住他了!可惜啊可惜!若不是你这厮让本大人出了恁大的丑,便收你做小弟,又有何妨?可叹啊!你们梁山一片草莽,终究是我天朝的心腹之患,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生,本大人也只好爱莫能助啦!”

杀腐口上,西门庆和高俅你谦我让,二人宾主颇为相得,气氛一片融洽。风景看过,下得峰来,西门庆又排开盛宴,为高俅做临行前的款待,梁山众好汉都来作陪,一顿酒下来,把高太尉灌得醉了,昏黑不知天地。

第二日还未醒来,就已经被人摇醒。高俅兀自头疼,想要躲个懒,后日再起身,但架不住西门庆催逼得紧,只道:“山前芦篷里已经坐满了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大家眼巴巴只等太尉大人出席,如此盛会才能开幕——太尉大人休辞劳苦,辛苦一时,受用一世!”

高俅想到西门庆从前那一句“你给他们面子,他们也就给你面子”,不得不苦笑着洗漱更衣了,然后随西门庆一众人坐了船,往山前来。

待到得山前,高俅却是精神一振。就见这里已经是人的海洋,那几座巨大的芦篷,相比之下就象汪洋之中的几条小船一般。四下里一瞄,高俅看得眼睛都花了,几乎不知道这么多人竟都是何等人物,西门庆只说是万人大会,但看这规模,八九万人都是有的。

一看到西门庆、高俅等人人前现身,巨大的人潮突然翻涌起来,那声势更甚山呼海啸,震动天地,高俅的耳朵里充塞满了巨大的声浪,一时竟分辨不出声音中吆喝的是甚么——高俅虽也统领过十三万大军,但万万想不到,这么多人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响亮的声势,一时间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脸上变色。

离得近了,声潮也渐渐平息了下去,高俅觉得两只耳朵又是自己的了,便问身边西门庆道:“西门公,这些刁民,却是从哪里来的?”

西门庆低笑道:“为太尉大人送行,若只有我梁山的小喽啰们在这芦篷前充当站殿将军,太尉大人面子上却不好看。因此本人四下乡野里宣谕了一番,这些老百姓听到太尉大人的英名,敬畏太尉大人的清德,因此丢开了手中一切活计,都来这梁山下聚集,都争着要一睹太尉大人的风采。”

高俅听了西门庆这番漂亮话,一丝儿也不相信。在他想来,这些老百姓肯定是西门庆为了撑门面,用刀枪逼着来的——反正他们是土匪,比官军也差不到哪里去,这等没本钱的买卖做起来,绝对驾轻就熟。

但下一刻,高俅就不得不推翻了自己的论断——西门庆马头到处,众百姓纷纷拜倒,口中竭力吆喝道:“愿菩萨老天保佑梁山西门头领长命百岁,大富大贵!”“梁山西门头领为小民报了血海深仇,小民做驴做马,报不得大恩啊!”……如此叫声,不一而足,四下里众百姓更是哭声一片。

最让高俅惊怖莫名的,是西门庆竟然跳下马,亦在万众之前跪了下去,向这些人回礼。他身边一个大嗓门的黑大汉,高俅认得他唤做没面目焦挺,听说是西门庆的结拜兄弟,此时焦挺大声吆喝道:“我家西门头领说了——无论男女,一双膝盖上跪天,下跪地,中跪天理正义!岂能随意就跪?这些因果,我家西门头领是受不起的。因此若有一个百姓不起身,他便长跪在这里——众位父老乡亲,今日多少大事要办,你们难道就要我家哥哥长跪在这里?小人这里下一个‘请’字——父老乡亲们请起身吧!”说着也拜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