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一想,说物是人非也不对,应该说是物是人是,非的只有人心而已。
摇了摇头,西门庆便上前打门,直到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啊哈!我西门大官人提了这几百贯钱,却跑到了粉头家里,这是想梳笼姑娘呢?还是要帮相好的从良呢?”
想到滑稽处,便不由得有些好笑。但现在来已经来了,难道还把钱送回家去,再来一回不成?自己索性便提了这一褡裢钱进去,让姓李的老虔婆一家猫咬猪尿泡,一场空欢喜,眼看着却吃不成,最是馋死她们。
突然间心头一动,思忖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好好臊一臊李娇儿那个见异思迁的小娼妇?这么一来,也算是帮从前的西门大官人出了一口腌臜恶气!”这正是:
怨来心上多宽恕,事到头前少悲哀。却不知西门庆又有了什么阴谋阳谋,且听下回分解。
第047章 娇儿泪
寒冬腊月的,这丽春院的春想丽也丽不起来。因为没有买卖,李家老少上下一家子都躲在屋子里猫冬,突然听到有人打门,众男女都是面面相觑——都到了快过年的时候了,这却是哪个多情的还想在勾栏里栽歪?
老鸨子李嬷嬷的儿子李铭便去应门。李嬷嬷却向李娇儿冷冷地横了一眼,转头虚笑着向李桂卿道:“桂卿到底是我的好女儿,挂出灯笼才几天,就迷得那些瘟生过年都要往咱家送铜钱来了!”
李娇儿低了头,心如芒刺一般。自从西门大官人死后还魂,来取乐的客人们生怕惹怒了西门庆那个大虫,都不敢来兜揽她,李娇儿这里就绝了生意。后来好不容易从东京来了个陈小官儿点名要自己,偏偏事后拆穿,此人却是西门大官人的女婿!虽然勾栏人家前门接老子,后门送儿子的事屡见不鲜,但对李娇儿来说,这一羞却也是非同小可。
这些日子,她受尽了老鸨子的白眼,如果说先前李嬷嬷还顾虑着西门星主有一天会登门,对她客气三分的话,现在连这最后的三分客气都已经荡然无存。李娇儿已经被从原来住的大房间里撵了出来,赶到一间又黑又冷的小屋子里,她的艳色衣服、精致花翠,也尽被老鸨子收了去,都妆饰到了妹妹桂卿的身上。现在数九寒天,她身上的衣裙,还都是单薄的。
要不是妹妹桂卿暗中怜惜她,替她紧周全着,只怕那万恶的老鸨子,还会有更不近人情的事做了出来。
正在老鸨子冷嘲热讽,李娇儿忍泪垂头,李桂卿唇亡齿寒的时候,却听到大门口的李铭高声惊叫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西门大官人!唉呀呀!如此大雪,小的应门来迟,却是让西门大官人久等了!恕罪!恕罪!”
这李铭喝起了驴一样的大嗓门儿,分明是给屋子里的老鸨子送信。老鸨子听到“西门大官人”五个字,一时间又喜又怕。喜的是若西门大官人是来嫖院的,以他往日里的性格,赏赐自然是大把大把的来,今年可以过个丰年;怕的是若他追究起那陈小官儿的事来,却该怎的处?被打了骂了还不打紧,若西门大官人气头上撒腿一走,这瘟生的钱岂不就赚不成了吗?
突然看到李娇儿布衣布裙的,倒象个家下粗使的大丫头,老鸨子便堆起刀刮不下的笑容来,推着桂卿道:“你这孩子,也没个眼力价儿!西门大官人来了,还不带你姐姐到你房中,穿戴起来准备着?”
向大门方向张了一张,回头又亲密地搂住李娇儿的腰笑道:“被嬷嬷我调理了几天,腰倒更细了,西门大官人见了却不知有多么喜欢。乖女儿莫要站着发呆,赶紧楼上换妆要紧!”
一边虚说虚笑,一边撵兔子一样把李娇儿、李桂卿姐妹撵到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