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一个字写毕,张璁心中突然有些畏惧,面上也是一片惨白。
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这份奏折就是个火药桶,一旦交上去,立即就会爆炸。不是将别人炸死,就是让自己粉身碎骨。
因为皇考问题关系到封建伦理,乃是治天下,正民心的根本,千万乱不得。在天下人看来,皇帝帝位得自武宗,而武宗的皇未传承自孝宗。也就是说,皇帝的帝王乃是从孝宗那里得来的,要喊也只能喊孝宗为父亲。至于皇帝生父亲兴王,皇帝却只能喊叔父。
这也是天下读书人和朝中大臣达成的共事识,在他们看来,这才合乎天理人伦。若有人胆敢发出不同的声音,就是君子们的公敌,自然是万众一心讨伐之。
对于皇考问题,张璁自有自己的看法。同所有读书人一样,他也是读同一课本出身的人,又是有名的大名士,对于天理人伦一事看得极重。在他看来,皇帝本就该过继给孝宗皇帝,喊他的生父为叔父,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
可是,孙淡让他所写的这份奏折却同他的世界观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这事能做吗?
若做了,我张璁岂不要受世人鄙夷,岂不成了千夫所指的奸贼?
张璁这才回过神来,将笔使劲往桌子上一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歪理邪说!”
张璁的反应倒在孙淡的预料之中,孙淡也没生气,只道:“这么说来,秉用是不想将这份奏折交上去了?”
张璁用肯定的语气说:“此事断不可为。”
孙淡笑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张璁摇头:“不用考虑了,张璁不是这样的人。”
孙淡缓缓地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张璁,只说了一句:“佩服。”
张璁心中有些得意,抚摩着长长的胡须,道:“君子有所为,又所不为。”
孙淡却道:“可君子也有从权的时候,也有有所必为的时候。秉用,老实同你说吧,这份奏折我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你若不干,有的是人干。对了,今科的进士、赐进士和同进士起码有好几百人吧,我看了一下,分派得最好的也不过是进翰林院观政。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是人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寒窗十年,多少人熬白了头,若再在部堂和地方上熬资格,又有多少春秋可守。对了,还有落榜的那个平秋里,他可是一门心思想上位的。他一向特例独行,为了前程,可不怕背负骂名。你不干,他可愿意得很。”
张璁怒道:“别把我同平某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