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伊洛娜而言,东大陆的神明们,连名字都有些陌生。
教廷在诺恩帝国的影响是有限的,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消耗于寻找魔法师和龙裔这方面毕竟这个国家过去向龙族们献上了信仰,有许多家族都传承着龙血,随着他们的繁衍开枝,这些血脉越发难以追溯,然而却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圣职者们没有太多时间向诺恩人普及东大陆的相关知识,因此黑暗神和她的追随者们,在诺恩帝国的公民心里,都是特别遥远而且模糊的存在。
因此,她并没有认真去思考那个向咒术之神祈祷以取得回应的选项,也无法想象加入东大陆的军队是怎样的场景
“我连剑都不会用。”
伊洛娜很诚实地说。
“哦,真巧,我也不怎么擅长那个。”
出乎意料的是,银发少年风轻云淡地回答,平静得让听者不敢质疑他说这些话是为了安慰别人。
在一片死寂的城镇广场上,大风将雪幕吹得支离破碎,流光的冰晶折射着惨白的月辉,伊洛娜凝视着那些冻结在寒冰中的人们,透过冰层依稀能望见他们的脸庞,眼中的恐惧和绝望都如此清晰,一如不久前的快意和嫌恶。
他们一动不动地矗立在原地,冰雕上甚至堆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那么”
她有些茫然地说道,低头望着恢复如初的双手,她依然不敢相信是自己的力量将他们冻结,“这些人怎么办”
“嗯”
银发少年随意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在空中流荡开来,肉眼可见的气浪向四面八方涌动,所过之处,一座一座寒冰凝结的雕像轰然溃散,连带着其中的血肉之躯,也一同化作满地碎裂的冰碴,稀里哗啦地滚过冻结的土地。
然后,冰元素的身影欢笑着旋转而起,所有的冰雪都消弭于无形。
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
“死亡可以是结束,也可以是开端。”
少年慢悠悠地说着,夺走几十个人的生命,对他而言仿佛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举起手中一颗淡金色的锡石,火彩黯淡的宝石两侧垂下细细的链子。
银发少年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个东西很不满意,随手捏碎了丢到一边,“这些人的故事结束了,你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小姑娘,很高兴见到你。”
那个项链
不久前还挂在某个人的脖子上,伊洛娜不太确定地想着,那人是围观者中的一个,现在已经死得无影无踪了。
“等等。”
她做出了另一个改变命运的决定。
“我知道希维尔家族藏金密室的位置。”
那人回过头来盯着她,霜蓝的虹膜光彩流离,漆黑的竖瞳微微缩张,“”
后者有些失神地望着对方的眼睛,那真是十分美丽的存在啊,胜过她所见所触碰到的最名贵的蓝宝石,“我想跟着您。”
“哦,那你可能会死。”
“你会杀死我吗”
“只要你没有做一些让我讨厌的事,”他停顿了一下,“我还有很多仇人,他们不会在意你和我什么关系。”
“我不在乎那个,”伊洛娜认真地问道,“所以,有什么事是您不喜欢的”
金发少女一脸凝重地看过来,仿佛就差掏出纸笔进行记录了。
“你会知道的。”
年轻的龙族这么回答着,因为他一时也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至于别碰我的金币之类的,他不觉得对方能有这种机会。
“好吧,”女孩轻快地说,“我该怎么称呼你”
少年纠结地看着她,他其实很少向人类介绍自己,而且偶尔不得不那么做的时候,也不是为了交朋友,或者结识某个会暂时相处一段时间的人,“你可以叫我冕下”
伊洛娜点了点头,接着不太确定地问“这是你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他头疼地说,“用你们的语言来说,我叫霜风之歌。”
金发姑娘继续点头,然后再次发问“假如换一种语言,您就有另一个名字吗”
“含义是相同的,”霜风之歌很好脾气地解释,“但假如用我的母语来说,发音和这个有所区别,我一出生就知道我被赋予了这样的名字,以及我还有另一个自己选择的称呼,只是你现在很难将它正确地读出来,所以那还不如不被使用。”
然后,伊洛娜才正式开始摆脱曾经噩梦般的生活。
她埋葬了自己的过去,丢掉了姓氏,远离了故乡,像是挣脱牢笼的飞鸟,哪怕是在这遍地阴影的世界,也能够无忧无虑地翱翔。
霜风之歌并没有什么目标,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西大陆,偶尔也会去塔文帝国,他在那里似乎有几个朋友,不过伊洛娜猜测他可能是在躲避所谓的仇人
她对龙族的了解太少了,甚至没听说过古龙们的名字。
“这真好吃,谢谢你。”
在塔文帝国的一家高级酒馆里,空气中荡漾着醇酒的香气,金红的烛光在窗边摇曳,银发少年以手托腮看了过来,“为什么要谢我这都是你自己花的钱。”
在婚礼之后,他们洗劫了希维尔家族的金库,那些人恐怕要来一次大清查才会发现失窃,不过那可能就是几年以后的事了,霜风之歌不愿碰那些脏污的金币,但是伊洛娜依然美滋滋地将它们收了起来。
“不。”
金发少女将那碗奶酪芦笋浓汤喝得一干二净,然后扯过另一道主菜,雪白的瓷盘边缘镶着交错的金丝,翠绿的菜叶和鲜红的番茄相映生辉,她小心翼翼地举着叉子,碰到洒着黑胡椒和迷迭香的金黄油亮的小羊排。
她尝了一小口,然后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湖蓝色的大眼眸闪闪发亮,烛光在瞳孔深处与笑意一同雀跃,“如果没有您在的话,我根本没有勇气走进这样的地方,你看那些人”
伊洛娜眨了眨眼睛,看着周围那些风度翩翩、衣着华贵的客人们,几位美丽的小姐和夫人举着刺绣精美的折扇,她们妆容艳丽,眼影漾开彩晕,唇畔上染着花汁,耳边的明珠光华流荡,发间的羽毛纱网摇曳低垂,举手投足间矜持庄重,魔法师的徽记隐藏在华服之下。
那些人对眼前的食物毫无心动,偶尔才会施舍般尝一小口,然后优雅地放下刀叉,继续与自己的朋友或亲人交谈,金属与陶瓷碰撞时都寂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