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玉一愣,终于从记忆深处挖出了他是谁。
绿儒衫叫李周,去年冬,他家小儿发了高热,京中没有大夫敢治,他娘子便抱着孩子找到国子监要他出来找大夫。
可杨学录最是严苛,又恰好赶上监丞严肃监中纪律,便不准李周请假。蘅玉放学回家时正巧碰见,便以他的名义给孩子请了医术高超的大夫,又当了几日夫妻传书的信鸽。
“你家孩子怎么样了?没有留下后遗症吧?”
“托唐姑娘的福,现在壮实得和小牛犊一样。”李周爽朗大笑,真诚地朝蘅玉行了一礼。
如果没有蘅玉,他早已家破人散。
国子监管制严格,平民监生极少能请假外出,他虽把妻儿从家乡接到了京城,平日却甚少回家,为了尽早通过升补试,不再让妻子辛勤干活补贴家用,他连旬休都呆在国子监中读书,可妻子早已积满怨气,而儿子突如其来的重病彻底压垮了她。
后来他与妻子夜谈,妻子说,要是孩子那天真死了,她就一头撞死在国子监门前;就算孩子没死,她也要与他一刀两断。
但蘅玉在他们夫妻中间斡旋,甚至带她进国子监悄悄探望李周,她瞧着苦读的丈夫,胸口的怨气便散了。
李周后怕不已,旁人读书,或许是为名为利,他读书,却是为了给家里人一个幸福的未来,没了妻儿,他再拼又有何用?
现下每次旬休,他都不再留在国子监了。回家他帮不上忙,可看见妻儿的笑,就觉得比多背一两篇文章有意义。
“嫂夫人呢?心情可好?现在在做什么?”蘅玉又问起他妻子。她记得他妻子余氏当时郁燥于心,已生死志,她特意请大夫吓唬了李周一回,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好好待她。
“她也好,如今正给我们街上的王牙婆帮忙。上次旬休回家,我们一起做了糟鸭。她特意精细地做了几只,要我只能给你吃。走走,去我学舍,我把糟鸭给你。”
蘅玉心里一动,脚下便跟着他走了,“嫂夫人现在给牙婆帮忙?”
“哈哈哈哈,是啊,天天走街串巷,累是累了点,可我看她快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