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舅舅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和峤带着她彻底挤出人群,替她抹抹眼泪,“你快回家去,被大将军知道了,他会不高兴的。”
阿媛脸上便露出了一抹和年龄极不相衬的悲哀来,她低低说道:“大将军其实……”她双眼空洞极了,“你看,我的母族,都被我的父亲诛杀了,长舆哥哥,以后再没人疼爱我啦……”
大颗大颗的泪珠子从眼角滑落,阿媛立在那儿,风雪裹身,像株被肆意侵凌的小树。和峤抱住她,嘶哑道:“阿媛,别哭,别哭了。”他自己都要哭了,却只是一句句重复着安慰。
两人抱头痛哭一场,阿媛忽问他:“我记得,你该出来做官了,你要出来做官吗?我听婶母说大将军想提拔你的父亲做吏部尚书,掌选官之权,如果你想出仕,你的起家官不会差的。”
那一头,是舅舅无人敢收的尸骨,和峤心都要碎了,他擦擦泪:“我也不知道,我心里很乱,真的。”
阿媛含泪劝他:“你还是出来做官吧,如果大将军看中了你,别拒绝,长舆哥哥。”
身后少年郎们跟过来,面面相觑,望着这对凄凄惨惨的表兄妹,和峤扭头,看了他们几眼,仿佛已经看到了所有人的未来。
雪将血迹彻底掩住了。
阿媛失魂落魄地来到公府,侍卫不让她进,她像个泥人一般立了半晌,是卫会最终把她带进来的。
“你松开我!”阿媛狠狠瞪他一眼,眼泪又迸出来,“你是大将军的爪牙!是你杀死了我舅舅!”她无处发泄,只有骂卫会。
卫会眉眼一压,他没生气,但很郑重地告诉阿媛:“大将军在值房,你跟他说话时最好不要这么直白,你姓桓,别忘了。尽管今天的事对于你来说,很残酷,但你若肯翻一翻青史就会知道,这还不是最残酷的。”
说着,换了副表情先进值房,阿媛在外面等了片刻,桓行简终于让她进来了。
阿媛厌恶地瞥父亲一眼,避开了,她哭得鼻塞眼胀的,头很疼。此刻只把两只眸子定定看向案几上的笔洗:
“大将军一定要这么无情吗?舅舅的尸首也不许……”
她立刻哽咽到说不下去。
“对,夏侯至李丰他们罪不可恕,我并非为羞辱,只为震慑,你要是听懂了就回家。”桓行简搁笔,站起身,走到阿媛面前替她紧紧衣领,拂去发顶雪花,“你去刑场了?”
阿媛扬起眼睛,忍痛道:“是,舅舅到死都是个高贵的名士。我恨你,明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