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番外 《Farewell,Appu》……

想想也说得通,买家刻意压价是为了把组织核心成员引去马德里,然后连同警方一网打尽,不管是死是活,如果成功,这都是一次稳赚不赔的行动。

而作为逐步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早乙女天礼把自己的名字放到了最微不足道的位置。

后期负责火力压制和具体行动的是波本和苏格兰,他们在此次行动中表现出非常优秀的素养。凭借狙击手的直觉救下了指挥官算一件,配合之下,用三个人的优势将立场彻底调转又算一件。

稍微配合不上的话,都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对于早乙女天礼,此次时刻充满了意外的事件,其实能实现的远不止这些。

这是很神奇的事情,人看待事物的角度往往充斥着局限性,那是由自身阅历带来的视野局限,从来没有过认知的话,就更谈不上勘破了。

而他能看见,他能看见好多。

「既然我想到了,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抱着这样单纯的想法,早乙女天礼越过琴酒,向朗姆提交了申请。

「我申请和苏格兰成为固定搭配,狙击手需要观察员,苏格兰只身狙击的码数,和他有了辅助之后的码数,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这是理由之一。

「我的右手已经无法维持高强度的外勤工作,而且现在已经被欧洲那边盯上。我需要一个不会离我太远的搭档,狙击手是最合适的选择,而苏格兰和我很契合。」

——这是理由之二。

这些都无法打动朗姆,早乙女天礼的脑子远比狙击手有用,不出外勤的话,所有的理由都失去了正当性。

所以天礼给出了第三个无法被朗姆拒绝的理由。

听了他简短的话,朗姆笑了笑,同意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在那之后,找上早乙女的人一波又一波。

先是贝尔摩德。

“我可怜的小鸟,我很高兴你终于看清了一些事情。”

她对待天礼的态度一如十几年前,在拿着备用钥匙推开门后,蹲在沙发前,注视着睡眼惺忪的青年,将他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好似他还是那个只能蜷缩着的小孩。

天礼半懵半醒“嗯”了一声,贴着贝尔摩德的手蹭了蹭。

“能告诉我,为什么选了苏格兰?”

天礼说:“他救了我。”

放在别人身上,贝尔摩德可能嗤之以鼻,可她听到天礼这样说后,只是捏了捏他的脸。

“这也是你得改的地方。听着,小天礼,不要对伸来的手假以辞色,不要相信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不要在自身之外寻找你自己。”

天礼坐了起来,头抵在贝尔摩德肩头,就像小时候他每次生病,贝尔摩德被迫从男人手中接手烂摊子时候的那样。

“我清楚的,我清楚的。”他没有去看贝尔摩德的眼睛。

接下来找上门的是波本。

他不是因为苏格兰的事情来的,而是向天礼确定一件事。

“你把我推荐给了朗姆。”

“对。”天礼正在给右手做复健,等会儿还有工作,留给他和波本交流的时间不多,所以他很干脆说,“比起我,我觉得你会更讨厌他。那是个对其他人施展无差别试探的家伙,没人受得了他。”

“这不是我会帮你更多的理由。”

“可是波本,我们早就站在同一条线上了。从马德里回来之后,你和苏格兰都被划到了我的领域,至少在他人眼中是这样。而且——”

天礼说,“你也不需要做什么,你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游走,搅浑这趟水,那就是在帮我了。”

波本毫不怀疑早乙女能做到这一点,这是个时刻关注着局势的人,并且擅长将所有的发展都变成有利于自己的局面。

对他而言,最麻烦的反而是「稳定」。

“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次,天礼拿出了面对贝尔摩德时如出一辙的说辞。

“我清楚的,我清楚的。”他也没有去看波本的眼睛。

最后找上来的是琴酒。

天礼拖着行李箱,在街边的阴凉处躲太阳。刚抬眼就看见男人快步走来,带来了夹杂着铁锈气息的浓郁烟味,

两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一个刚回来,一个要离开。

琴酒在他面前站定:“你在闹什么脾气,天礼。”

喧哗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今天天气实在是太好,加上周末,引得不少人选择外出,仿佛徜徉在这样的阳光下,心灵也能得到净化一般。

天礼往后退了退,给琴酒留出位置,行李箱的滚轮骨碌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他的脚边。

小腿轻靠着行李箱,天礼看了眼腕表估算时间,说:“你比预计回来得要迟。我以为是赶不上的,昨晚问伏特加的时候,他说你们还在土耳其。”

“马德里的事就让你得出了这种结论?”

“不过能见到你我还是很高兴,你也不用担心我,苏格兰是个很可靠的人。他救了我。”天礼的眉眼舒展开,“就像你以前救了我一样。”

“……”

通常情况下,两个人的相处里,搞不懂的那个永远是琴酒。

天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男人走在一条没人能干涉的路上,偶尔捞上捡来的小孩,觉得麻烦了就丢到一边,看起来很不负责任,但又从来不真的把他扔掉。

现在,搞不懂的那个人成了琴酒。

眼前的人已经不能成为小孩,也不是少年。他的成熟带着棱角,再清晰不过的五官线条、不夸张但的确成年的骨骼肌理、以及言语中不经意泄出的余裕——这些都在表明一件事。

早乙女天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了一个会产生自主想法,从而展开行动的成年人了。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他的成长是既定事实。

这股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天礼突然举高了手,挥了挥。

“苏格兰到了,我该走了,下次见,琴酒。”

他很干脆的握住行李箱的拖杆,越过了面前的男人,和他擦肩而过。琴酒的手指动了动,但也仅此而已。接着,身侧传来一声短促的“啊”,本应该继续往前走的青年顿住脚步。

早乙女天礼侧过身,轻轻给了琴酒一个拥抱,那拥抱也很短暂,蜻蜓点水一样,是挑不出错的礼节。

琴酒似乎听到天礼轻声道:“我清楚的。”

早乙女天礼拖着行李箱,小跑着去找苏格兰了。伏特加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该不该现在出来。

大哥看着没什么波动,但总觉得天礼要是再晚走一秒,他就会被大哥塞进那个行李箱里,直接拖走。

然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早乙女天礼这个人了吧。

这种想法很突兀,也很惊悚,可伏特加拿他和琴酒相处这么久的直觉打包票,大哥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至于为什么要干……那他就不知道了,想不明白。

想了想,最后伏特加还是走到琴酒身边,看着走远的那两个身影,试着开口:“大哥,那天礼那边……”

琴酒摸了摸兜,却没找到自己的烟盒,连打火机也被那个人刚刚给顺走了。

心里的恼火变成了哑然,接着又变回了怒气,被冻结成了更冷硬的东西。

“关我什么事。”琴酒沉声说,像是在冷笑,“他想高飞,那就高飞,如果他能做到的话。”

苏格兰和早乙女天礼的搭配出乎意料的合适。

苏格兰是很冷清的类型,他的话不多也不少,语言传递意义的效率出奇的高。

同时,他很能忽略早乙女天礼偶尔的脱线,不会把那些当作冒犯,完美做到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筛选出能回应的部分给予回应。

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会气得反驳,或者直接冷漠忽视,又或者一脸局促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才是常态。

总之,在和他相处了算长的时间后,天礼甚至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自我了。

例如——

“天礼,晚餐就奶油蛤蜊汤?”

“来不及,目的地开车往返两个多小时,我还要去和其他人对接。而且没必要吃晚餐,饿了我会找东西垫肚子。”

“我这里没有垫肚子的东西,我会做两份,你对接结束之后能想起来就去冰箱里找出来热热。”

“……好。”

“嗯,不用谢。”

又例如——

“苏格兰,怎么突然断电了?”

“外面在下暴雨。”

“所以断电了?”

“所以我拉了电闸。抱歉,你的任务是必须用满打满算的54个小时来完成吗?如果是的话,那我去重新拉闸吧。”

“……不用。”

“嗯,不用谢。”

没错,早乙女天礼在和苏格兰搭伙不久后,就直接搬去了他的临时公寓。

要说理由的话,因为苏格兰只在必要的时候开口,喜欢看书,看书的时候会在客厅打开收音机,播放很轻的音乐,他还会做饭。

而且很方便任务时间的安排。

他们甚至可以按时早起,吃完早餐,带上各自的装备去到车库。

苏格兰规划好路线,天礼计划好时间,在解决完任务后一起去趟超市,把采购来的东西放在后备箱,就放在那几件粘血的货物旁边。

考虑到天礼的右手,苏格兰几乎全程没让他提任何东西。

到下午,客厅的窗帘半掩,苏格兰坐在沙发上看书,天礼则缩在另一张沙发闭着眼,晒着太阳假寐。

在听到不喜欢的歌后,天礼举手申请换歌,苏格兰则开始调试频道,直到天礼收回手,缩回去,他才重新打开书页。

偶尔夜空晴朗的时候他们去天台看星星。

苏格兰说,观察星星的位置也是狙击手得掌握的技能,在迷失目标的时候,可以凭借星象来判断方向。

天礼听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把自己看的头晕眼花。于是不得不感叹,不行,我在这点上完全不行。

苏格兰:“没关系,我习惯了,你在除了需要动脑之外的所有地方,其实都挺废柴的。”

天礼:“从星象来确定方位这件事也是需要动脑子的吧,这么说的话不应该。”

“你总是需要比星星更佳耀眼的东西,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苏格兰说。

天礼默认了。

他们一起住了有一年多,这种生活——工作——生活的三点一线已经快成为他们的主旋律了。

这天晚上,两人在沙发的两端,沙发中间摆着之前苏格兰切好的水果盘,所以他们各自坐在沙发的两端。

家庭投影正在播放着电影,是最近刚上流媒体的新片《秘密特工》。

这是一部动作喜剧片,讲的是几个不同国家的特工,为了处理同一个反派而不得不展开合作的故事。

影片播放到「美国cia拿破仑」来到「苏联国安特工伊利亚」门外,指出对方给他偷放监听器的情节。

而伊利亚反手从房间里掏出拿破仑给他装上的一堆监听,作为礼尚往来。

毕竟背景是冷战时期,又恰好是美苏,只是监听器已经是很「友好」的手段了吧。

两个绅士向对方抛出心照不宣的监听器,代表着还在容忍范围内的抗议,而即使知道对方心怀鬼胎,两个优秀的特工还是会继续合作下去。

配上恰到好处的音乐,这本该是导演设计好的笑料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