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溪想好好了解公司附近的交通,就让助理给她办了一张地铁卡。
上辈子为了省钱,租的房子离工作单位有点远,每天上下班都是坐地铁。
好久不坐地铁了,还有点想念。
好在这个世界的地铁和上辈子的差不多,宋辰溪很快就上了车。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她顺利找到了座位。
这个世界的地铁上,有专门设置给omega的座位,每两节车厢之间会有一个便携式医药箱,箱子上用醒目的红色字体写了“抑制剂”、“阻隔贴”等等。
真有意思。
另一边,别墅里灯火通明。
阮糖跪坐在茶几边上,给画作的最后一处留白填色。
画完,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一双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尾和鼻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
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主人还没有回来。
她原本慵懒的身子忽然坐的笔直。
不回家吃饭却没有发信息,以前,主人就经常这样。
毕竟,在宋辰溪这种顶级alpha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跟omega汇报的。
阮糖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这一年里,她才知道,原来眼泪是流不尽的,身体也是掏不空的。
痛苦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将她撕碎。
“贱人,你没吃饭吗,舌.头是摆设吗?”
“疼死我了,你没剪指甲吗?”
“为什么突然停下,是想死吗?”
一夜噩梦,阮糖一度以为那一次她真的会死。
每一次被粗暴对待后,主人会说“下次不会了”,然而,下一次只会更恐怖,更神.经质。
越想越害怕,她的眼泪比以前更多。
因为,她害怕,眼下拥有的一切只是一场空欢喜。
有些东西,与其残忍地收回,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
她抱着头,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黑暗再次将她吞噬。
突然,家里的监控响了。
“阮小姐,能听见吗?”
赵恒对茶几边蜷缩的人问了两遍,阮糖才有了些动静。
“赵司机?”阮糖抹掉脸上的眼泪,很不自然地看向摄像头。
“小宋总手机总是正在通话,我还没能联系上她,所以,她还没有到家吗?”
阮糖下意识看了一下黑压压的窗外,“嗯”了一声。
“小宋总今天没有坐车,似乎是自己坐地铁了。”
赵恒知道宋辰溪平时对阮糖的态度,也看得出来宋辰溪最近态度的转变。
阮糖的脑袋嗡嗡地响,低声喃喃了一句,“主人坐......坐地铁?”
在她印象里,主人长这么大就没有坐过地铁。
天气预报说会下雨,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嘴:“主人她,带......带伞了吗?”
赵恒隔着监控愣了一秒,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阮糖拿着伞和钥匙,就出了门。
今天晚上天上没有星星,云层很厚,阴沉的很。
看样子,很快就真的会下雨。
阮糖捏着伞,穿着拖鞋走过一个个陌生的街区。
她去的菜场和地铁站是相反的方向,而且完全是直线。
这条通往地铁站的路就不一样了,弯弯绕绕,人多车也多。
阮糖走在绿化带里,戒备地缩紧肩膀,不敢与任何人接触。
耳边时不时传来的笑声,于她而言都是浑浊而可怕的。
很久没有夜里出门了,原来夜晚,这么黑。
她很紧张,所以走的很慢。
偶尔有电动车从她身边擦过,鸣笛的瞬间差点把她吓破胆。
这条路好长,长到没有尽头。
阮糖眼眶湿润了,她后悔冲动追出来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一想到主人可能会淋雨,她的心就忐忑不安。
怕主人生气,又怕主人不生气。
她很矛盾。
这时,她进入一个格外喧闹的街道,这里有闪烁的霓虹,年轻的面容,各式各样的酒吧在道路两边点缀夜色。
一个门面挺大的酒吧门口,站着一群彩色头发纹着花臂的少年。
许是因为阮糖的漂亮脸蛋,许是因为阮糖的着装,那群人投来异样的眼光。
就在阮糖停下等红灯时,一群人中的一个男生对阮糖吹起了口哨。
“小妹妹,要不要来玩啊?”
旁边一个女生踢了男生一脚,“有病啊,她看起来就傻傻的,玩个屁!”
“傻的才有意思嘛,长这么漂亮,不玩可惜了。”
几个人还在说着什么,阮糖听不下去了,她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像是没有实感地漂浮着,又像是有无数黑色的丝线缠绕着,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们说的话像是黑色歪曲的符号,明明是认识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懂。
身体在扭曲,在下沉,脑海里不断重复“去死吧”。
矛盾又诡异。
不知不觉,小雨点已经密密麻麻砸了下来。
阮糖被惊得激灵,想要闯红灯过马路。
突然,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捏住她的胳膊。
阮糖视线模糊,看着来人张张嘴巴,却听不清楚那人在说什么。
“阮糖!别怕,没事了!”
宋辰溪的这一句话像是一句咒语,一句把人拉出深渊的咒语。
阮糖猛地惊醒,她和宋辰溪站在伞下,雨帘形成了天然结界,将两人包围。
她的手里捏着的不再是冰冷坚硬的伞柄,而是温热柔软的另一个女人的手。
“走,我们不要站在路中间了。”说罢,宋辰溪牵着阮糖走到一家清吧的屋檐下。
她把伞收起来靠墙放着,然后搓搓阮糖冰凉的双手。
搓完,宋辰溪立刻转着圈地把阮糖身上的少量雨水拍干净。
“还好,没有淋湿,”宋辰溪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轻轻擦拭阮糖脸上的雨点,“阮糖,你没事吧?”
阮糖看着眉眼温柔的主人,看着她温柔的动作,听着她温柔的语气,眼眶更湿了。
“主人。”阮糖只回了两个字。
宋辰溪左顾右盼,把食指抵在唇边做“噤声”的手势:“嘘,在外面,你真的不用这样叫我。”
说完,宋辰溪用指尖拨了拨阮糖的齐刘海,调皮地笑了笑,“我也会害羞的。”
宋辰溪看见阮糖低下了头,于是不再打趣她,“阮糖,这么晚你怎么出来了?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都没有回。”
阮糖这才想起来,摸了摸裤子口袋,眉心微蹙,“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忘了我有手......手机。”
宋辰溪在打第三个电话的时候,的确又恼又担心。
她恼的是,自己没有多教教阮糖关于手机的使用,担心的是这个小笨蛋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种心情一直让她心烦意乱。
上辈子,刚和家里断绝关系后,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从来没有担心过谁,为谁考虑过长远的问题。
这是第一次,阮糖让她有了这种担心,有了想要谋划长远的打算。
就在刚刚远远看见阮糖时,她脚底一瞬间加速,迫切地想要去到她身边。
她没有想要责备阮糖,只要阮糖好好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所以,你究竟为什么出来了?”
阮糖眨眨眼睛,眼睛一会儿看宋辰溪,一会儿看自己的脚尖,“您,可能......可能没有带伞。”
说的含糊不清,宋辰溪却听出来了意思。
“所以,你是来接我的!”宋辰溪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的表情有多开心。
阮糖没有回答,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因为宋辰溪的开心。
“你刚刚,你一定很害怕吧。”宋辰溪的声音压低了,就只说给阮糖一个人听似的。
阮糖听到后,瞳孔小小?40;睁了睁,咬了咬干涩的唇,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宋辰溪看着小家伙的动作,心里暖暖的。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为她担心过,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会不会害怕,会不会不开心,会不会挨饿受冻,会不会因为下雨没带伞而淋湿。
一个人清净,一个人自由,但是,常常会有一种未知的空虚,和寂寞,在深夜的噩梦里,一次次将自己折磨醒。
宋辰溪别开视线,看了一眼身侧,眼珠子迅速转了两圈后,缓缓抬起头,真挚的,带着期待的,看着小家伙,“预告!”
“嗯?”阮糖不解。
宋辰溪靠近阮糖,低下头和她四目相对。
阮糖的瞳孔上印上了一线好看的霓虹。
“五秒钟后,我会抱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眨眨眼睛。”宋辰溪的眼睛狭长却不狐媚,瞳色偏浅带着点混血感。
“五,四,三......”
阮糖没有眨眼睛,甚至没有等宋辰溪数完,就朝她面前移动了两步。
宋辰溪闭嘴,抿嘴微微一笑,温柔地将小家伙揽进怀里。
不知哪来的穿堂风,怕将她们身上的热气吹散,愣是绕了开去。
没有人看见她们的表情,只有她们自己。
宋辰溪觉得很神奇,也很感动,惦记了一天的人,现在竟然乖乖的倚在自己怀里。
这柔软的触感,像是受热过度后,融化了的冰激淋。
“走,我们回家。”
宋辰溪松开阮糖,顺手拿起墙边的伞撑起来,另一只手滑向阮糖的手,小心翼翼地十指相扣。
两人并肩走在雨夜里,宋辰溪将伞朝阮糖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被雨水淋湿了一小块。
吃完晚饭洗完澡,宋辰溪无意间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张刚上完色的街景图。
郁郁葱葱的树,绚丽斑斓的花,车辆,行人,全面且逼真。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认真欣赏。
这时,阮糖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
她放下牛奶,就紧张地说道:“我......我是在家务都......都做完后,画的。”
宋辰溪看看她,再看看画,“嗯,不错,画的很棒。”
阮糖不敢松懈,神色依旧紧绷,“我......我明天就,不画了。”
“嗯?”宋辰溪弯腰,看着对方的眼睛,“为什么呢?是画笔不好吗?我给你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