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完庭院之后又是一堆杂务,等到燕染慢慢抬起头的时候,冬雨已停,一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冬季里伙房的食物总算是比较丰盛,吃过晚饭之后,他怀里揣着两个饭团,又费劲地抱着一罐热水,慢慢地走回后院里的住处。
那间屋子原是柴房,关上门之后也是寒气四溢。不过小秋之前搬了些稻草铺在地上,并堵住了几个洞窟,小小的屋子里尚不至于有风。
冻了一整日,燕染已经觉得这里十分暖和。他点上油灯,找来一个泥盆,将罐里的水倒出一些,然后又将罐子放在床上,将被子小心地拉开,覆在上面。
每天晚上,他就是依靠这半罐热水抵御被褥的潮湿与夜晚的寒冷。
燕染坐在床沿上,他脱下湿透的鞋子,将稻草垫在里面。然后脱下袜子与长裤,拧干其中的水分,同时将赤裸的双脚缓缓浸入热水中。
刺痛之后是一阵温暖。他满足的叹一口气,不自觉地将注意集中到腹部。
肚子虽然较为平坦,但只要稍微用力触摸,就能有硬硬的感觉。那是正在成型的胎儿。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百刖又将多出一位小小的族人。
若是身在沙漠深处的故乡,这个孩子会被视作族长的孙子,他将得到最优良的照料与培育,幸福健康的成长。
可是现在呢?
沦为仆役的父亲没有能力为他准备什么,甚至必须将他偷偷抚养,更不敢去想象万一有了病痛,又该如何呵护……
若是可能,燕染真心希望能用任何代价,换取孩子平安的未来。然而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可与他人进行交换的价值?
泥盆里的水凉了,燕染木然地将脚踩在厚厚的稻草上。恍惚中,眼角瞥见一点淡淡的白光。
他这才记得那件长袍,被自己偷偷地藏在稻草堆里。虽然依旧是潮湿不堪,却还是那么华丽夺目,与这间阴暗的小屋显得格格不入。
燕染慢慢地将那件衣服拽出来,捋掉上面的稻草,然后脱掉单衣缩进被窝里。
一阵哆嗦之后,他开始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白衣,因为沈赢秋乃是一介文人,因此李夕持特意令人做成宽广袍大袖的模样,颇具风骨。如今也足够改作三、四件孩子的衣服。剩下一点碎布还能做成补丁,缝在自己的里衣上,一定会比原来的布料更加舒适。
这样想着,他的心中终于觉得有了一些安慰。加上身子逐渐暖和过来,便立刻寻来剪刀针线修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