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臣这一招,自然是从在海州时候、受杨仪启发而来。
只是这种东西既然要贴身带着,自然不能是剧毒,毕竟要防备万一自己不慎触碰。
于是灵枢给他用少许砒/霜,马钱子粉,以及番木鳖,又兑了点蟾酥。
其他的倒也罢了,比如砒/霜、马钱子跟番木鳖,多是内服才会起效,但是蟾酥可不一样。
蟾酥也是一味中药,虽有解毒止痛杀虫的功效,但它毒性大,腐蚀性且强,倘若外用则要谨慎用量,且唯有一点——千万不能入目,否则便可能导致眼睛毁伤而失明。
所以倘若在紧要关头撒出此物,虽不至于立刻让敌人横死当场,但至少不能再伤人。
先前初十四赶到的时候,俞星臣仿佛听见了动静,而斧头在慌乱中那声满是惊喜的“十七爷”,如真如幻。
当车门被猛然推开之时,俞星臣其实犹豫了会儿,他不知道来的是谁,心里踌躇,手却一抖,还是撒了出去。
倘若薛放被那毒粉撒到,这眼睛只怕又不知怎样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俞星臣其实只有一包那样的毒粉,先前已经用完了。
此刻他撒出去的,不过是先前江太监在那里倒腾的、车内自备的香粉,本来是想要用疑兵之计而已。
薛放抹了抹眼睛,又呸呸吐了两口,此刻还心怀希冀,想着大概是俞星臣大概是跟杨仪同车……谁知眯缝着眼睛看去,除了俞星臣外,再无别人。
薛放心凉半截:“你怎么回事!”
俞星臣怔看了他一会儿:“你从哪里来?”
薛放刚要回答,反应过来:“我问你呢,杨仪呢?”
俞星臣道:“她在卫城。”
薛放看看这车又看看他:“你……”他大概猜到了俞星臣的用意,恼道:“你这人真是专不干好事,害得我以为她在这里,着急忙慌便赶过来,谁知只吃了一脸粉!”
俞星臣欲言又止,只好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薛放悻悻地接过来,胡乱擦了一阵。
这会儿外头又响起些呼喝之声,俞星臣有些担心,不知外间到底怎样。
薛放却看也不看,仿佛完全无事发生,只擦了擦脸,问道:“你是要去武威?先前那场兵备司刺杀,没伤着她?”
俞星臣见他这样笃定,只得收心道:“当时我们已经离开了卫城,得知消息才又返回,故而无事。”
薛放皱眉,沉默了会儿道:“你怎么也跑到了北境来了?”他不由得怀疑,难不成是俞星臣跟杨仪商量好了的?
俞星臣瞥他一眼,淡淡道:“是皇上的旨意。”
薛放盯着他,笑道:“你来了也好,武威那边还有个烂摊子,正好你去收拾。”
俞星臣一怔:“出什么事了?”
“你不用问,横竖去了就知道,”薛放笑吟吟地。
他这幅笑容出现,多半就是没有好事。
俞星臣正要再问,薛放把帕子给他扔了回去,说道:“我得去一趟卫城,等接了她,再回武威。”
“且慢,”俞星臣叫住他:“你先前去威远是怎样?”
薛放一想:“我也没空跟你细说,这样吧,我叫十四跟着你一块儿回去,你问他就是了。”
说完后薛放转身,一跃下了车。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已经偃旗息鼓,黑林坳的倒戈山贼,跟俞星臣所带禁军,外加上薛放带来的人,竟把北原一整队人马砍杀殆尽。
之前俞星臣本来就派了士兵往峄城传人,峄城方向正自点兵。
偏薛放打那里经过,却跟黑林坳赵二当家的碰了个正着,赵宇本是想去县衙,看到薛放等的打扮,乃官兵无疑,当下忙拦住了。
薛放一听是永安侯把那里经过,这简直是瞌睡中送枕头,当下带了二当家即刻而来。
此刻,众人有的收拾尸首,有的查看伤者,江太监盯着马车上射落的箭,啧啧之余,道:“好好的弄成这样,可怎么修呢。”
只能先把上面的一些乱箭拔了下来。
初十四跟老关等正在询问那黑林坳两个当家的详细情形。那赵二当家道:“我跟三弟以及众兄弟们,多是因为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才上山的,别的都还可忍,唯有跟北原人勾结,不能忍。”
方才他看到薛放所带众人悍勇冲杀,早就心向往之,十分钦佩,便道:“若是十七爷不弃,我们情愿归入麾下,戴罪立功。就是不知道十七爷肯不肯收……”
老关还要等薛放示下,只见薛放下了车,道:“英雄莫问出处,如果真的愿意弃暗投明,有何不可。”
赵宇众人大喜,纷纷跪倒在地:“愿效犬马之劳!”
正这会儿峄城援军也赶到,薛放便命赵宇等先去峄城整顿,待他回来路上再随行。
薛放又把初十四叫来:“俞大人要去武威,你劳烦些,一路帮忙护送吧。”
初十四道:“我想去卫城,永安侯不是在那吗?”
薛放道:“她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
“哦……”初十四斜睨他。
薛放忙陪出一个笑脸,道:“你赶紧去武威吧。五哥叫你来,可不是让你跟我对着干的,别捣乱成么?”
初十四才嗤地笑了:“谁捣乱了,我才是出力不讨好。”
于是收拾现场,整肃人马,初十四先跟灵枢陪同俞星臣继续往武威。
江太监跟斧头本来想回去,薛放一手搂着豆子,一手抚摸小乖,说道:“我回去接了杨仪,一起去武威,你们也不用费事来回,先去收拾下榻之处,准备等候就是了。”
江公公觉着他说的有理,便先跟斧头带了狗子,仍是随着俞星臣启程。
队伍才重新上路,初十四便跟旁边一名随侍说了句话。
那随侍过来牵住他的马儿,初十四便一跃而起,上了那辆“借”来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