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也没有人敢来问他什么,毕竟众太医心里有数,杨达也未必跟杨登他们一个心思,何况杨家四个人在太医院,三个人“出征”,也算够意思了,难道还非得逼着杨达也跑出去?那也太不近情理。
于是杨达在下午回到了府里,进门后,便下令上下彻查,看看有没有最近发热不适的奴仆主子之类。
杨达深知鼠疫的厉害,他可管不了外头如何,这时节,总要先把自己府里弄明白了再说。
而且他生气的是杨佑维杨登跟杨仪他们,完全不管自己府里怎样,忙着就往外头跑,府里还不是得靠他自己撑着?
谁知晚间,顾莜到老太太跟前哭哭啼啼,说不放心杨登,务必要去看看。
老太太其实也惦记着二儿子,可是怎能让顾莜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出门?于是把杨达抓来,叫他陪同。
杨达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恨不得骂顾莜多事,她一个妇人,这会儿跑去能有什么用,不过添乱,何况外头兵荒马乱的,万一撞见个患病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仍是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思,到底陪着来了。
杨登向外疾走,跑到门口,不敢叫开门。
隔着门扇问道:“夫人你为何要来此处?可蒙住脸了?”
顾莜道:“已经蒙了,老爷你这是何苦,好好地为什么掺和进这里?难道不能叫别人去做这种事?”
这话却说到了杨达心坎里去。
杨登沉默片刻:“夫人,这也是一言难尽。”
当时他来到陈府发现情形不对,已经顾不得再深思熟虑了,这些话也难跟顾莜细细地说。
杨登道:“总之我是大夫,总要扶危救急,也顾不得太多了。”
顾莜道:“你总是这样,难道也不为我想想?你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办?”
杨达插嘴:“这会儿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自己扶危救急的不说……把家里的人都搭上了……哼!”
“大哥,”杨登没想到杨达也在,忙道:“您怎么也来了。”
“你二奶奶要来,老太太叫我陪着,我能不来吗?”杨达的不满从语气里淋漓尽致。
就在此刻,另一个声音咳嗽:“世叔,不知府里情形如何了?”
杨登听见是俞星臣,才面露喜色:“俞巡检,这里一切安稳,不知南外城怎样了?仪儿跟阿维可还好?”
俞星臣道:“世叔放心,南外城也并无异常。”
顾莜道:“俞巡检,你来的正好,不如你说说,让我们爷出来吧,他可熬了一天了,这样下去,没病也熬出毛病来,另换其他人进去替他吧。”
杨达听见“换其他人”,在旁瞪大了眼睛。
俞星臣瞥了眼杨达,沉吟道:“这……”
杨达只觉着异常的尴尬,虽然谁也没说什么。
幸亏里头杨登道:“不不,不必再换别人,何况我现在……也未知如何。夫人你且回去吧,放心,等明儿情形好转……自然就可回府了。”
杨登安抚了几句,顾莜才同杨达回府去了。
俞星臣见此处无碍,正欲离开,就听到一墙之隔,蔺汀兰轻声道:“杨太医的这位夫人,倒是跟你伉俪情深。”
杨登并不觉着他有别的意思,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让小公爷见笑了。”
蔺汀兰道:“并未,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感、感慨?”杨登疑惑。
蔺汀兰道:“我不太懂药,不知杨太医觉着朱砂如何?”
“朱砂?”杨登诧异:“朱砂可以安神解毒,是常用的一味药,不过也有毒,故而不能久服或者过量。”
蔺汀兰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杨登不解地望着他:“小公爷说什么?”
蔺汀兰淡淡道:“自然是说朱砂,不然还有什么。”
且说杨达跟顾莜回府之后,杨达叫人取艾蒿水来,里外又洗了一遍。
他对高夫人道:“这个二奶奶,真是不安好心,我以为她怎么还跑到老太太跟前哭去,竟是撺掇老太太让我陪着她去。”
“二爷在那里生死不知的,她担心也是有的。”高夫人道。
杨达道:“你懂什么?她哪是担心杨登,她是想让我去替了杨登,这姓顾的……”
高夫人吃惊:“真、真有此事?”
“我在场我还不知道?还有那个俞星臣……”杨达却不便多说俞星臣如何,只咬牙道:“真是最毒妇人心,杨登自己要往那里头钻,也没人逼他,这会让我去替他,什么道理!”
愤愤地睡了。
次日早上,杨达决定告假在家,太阳刚刚升起,外头小厮突然飞奔而来:“老爷,老爷出事了!”
杨达第一反应就是杨登或者杨佑维如何,把手中浇花的水壶一放:“怎么了?”
“是二爷、二爷他……”
“老二?”杨达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为何是他!”
“不不,不是的老爷,”小厮见他误会,忙喘了口气:“是……二爷在长安街上挂了牌子,说是为了什么共度时艰,扑灭瘟疫,只要是城内的居民,凭着大夫的药方,都可以不花钱到铺子里领药……但凡是有的药都都、都白给!”
杨达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疯、这都疯了?!”
二爷倒是没有疯,这毕竟是深思熟虑一夜做出的决定。
连金妩也是赞同的。
杨佑持非但在长安街上挂了牌子,而且一大早,杨二爷亲自押着需用到的一些药,送到了南外城城门口,请城门检校送进去,言明是杨家舍的,交给两位杨太医用来救济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