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因为鼠疫的事情,这两日极不痛快。
尤其是昨儿杨仪竟然悄悄出宫,还跑去了南外城。
对于林琅的请罪,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因为木已成舟,多说无用。
只是私下里,皇帝对魏明道:“原来这女子太能干了,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倒不如那笨笨拙拙的,反而能够养在深闺,锦衣玉食,风雨不透万事不操心的。”
魏公公最近已经颇能摸到皇帝的脉了,便道:“哎哟,万岁爷,这就叫做‘能者多劳’呀。”
皇帝哼了声:“什么能者多劳,朕看这叫自不量力……那一把身子骨,看着都揪心,仔细保养还不足够呢,反倒净往那些荆棘之地跳,万一弄出个不妥来,那可真是玉石俱……”
竟然没有忍心把那个字说完。
皇帝的眼里难得地透出几分真心的忧虑之色。
魏明忙道:“皇上放心,奴婢觉着必定是吉人自有天相。”
“哼,但愿。”皇帝又问:“南外城的情形如何?”
魏公公道:“林院首如今判断,这病症说不定正是从南外城传进来的,南外城人多,又不似内城这样干净些……那滋生的虫、鼠之类的自然不用说了。哪里的人又多不知道什么病症,有的人病倒了,只顾强捱忍耐,也不看大夫,一来二去……”
“够了够了,”皇帝皱着眉闭着眼:“朕哪里想听这些?你只管说个不住?”
魏明忙笑道:“是是,奴婢还听说昨儿杨侍医一去,立刻控制住了局面,之前的有个什么曾在军中任职的付逍……也在那里帮手,何况后来薛家小侯爷还有她那两个丫鬟也赶去相助了呢,这左右护法的跟着,必定无恙的。”
皇帝无声,又过了会儿:“别真的给朕弄出事来就行了。倘若杨仪有个万一……哼,救再多人又有什么用!宁肯都杀了!”
魏明心头巨震,竟不敢再吱声。
还好在此刻,门外太监禀告,说是宣王跟端王两位殿下到了。
两位王爷进殿行礼。
皇帝道:“怎样,着急见朕有何事。”
因为鼠疫的缘故,今日本该的早朝也免了,早就命太监吩咐,百官避退三日。
只交由六部尚书商议要紧朝奏之事,六部无法决断的,便将该留折子的留下,等皇帝批阅。
端王看了眼宣王殿下,毕竟长幼有序:“还是王兄先说。”
宣王道:“父皇,儿臣没有什么多余可说的,只有一封信,想转呈给父皇。”
皇帝显然不耐烦,眼睛看着别处,皱眉:“什么信?只管说内容,谁写的、写的什么就是了。”
宣王道:“是杨仪昨儿叫人从南外城送出来的。”
皇帝双眸一睁,讶异,回眸看向宣王。
魏明在旁连示意都不用,立刻上前,从宣王手中接了过来。
皇帝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眉头微蹙。
他沉吟着,好像在思忖什么事情。
忽地发现端王还在,便道:“你又有何事,说罢。”
端王这才倾身:“启禀父皇,儿臣正是为了此次鼠疫,斗胆进谏……”
皇帝的目光还在那张信上逡巡,听见“进谏”,抬眸:“哦?”
端王道:“昨日,儿臣听说两位太医去往南外城,杨侍医竟说,病者所用之药,尽数由太医院供给……后来才知道,这只是她为了稳住局面,想要自己垫了那些药给买不起药的病患。”
皇帝的目光闪烁:“说下去。”
宣王不由也看向端王,眼中依稀透出几分惊奇。
端王并未察觉,只道;“儿臣私心觉着,杨侍医这么做,大有道理。毕竟疫症非同一般病症,事关整个京城安危,倘若有买不起药的病者因为这个缘故而强撑,要么传给更多人,要么是死。杨太医这般,实在是仁心义举。可是凭她一人之力,想来也只是杯水车薪,何况她只在南外城如此,但是统观京城之内,想必用不起药的门户也多有之……所以儿臣想……”
皇帝的唇角微动,似笑非笑:“如何?”
端王撩起袖子,跪地道:“想恳求父皇开恩,命太医院开药库,散药材,救灾赈民,以度过这一场无妄之灾,若如此,百姓们也必当感戴天恩!”
皇帝嗤地笑了。
端王垂着头,看不到皇帝面色,却愕然不解他为何而笑。
正在此刻,外头报说太医院林琅求见。
皇帝叫传,林琅入内行礼。
皇帝问道:“你又来做什么?”
林琅道:“回皇上,昨日太医院派了医官,坐镇九城,从早到晚,每位医官至少看过百余人,此虽可以减缓疫症之势头,但……”
“只管说。”
“但据医官们回来禀说,有的百姓买不起药,而且有的药店趁机竟涨价……甚至出现了一药难求的现象,就算有方子在手,都无法得到救命良药。”
皇帝脸色淡淡地:“所以……”
林琅正要开口,门口一个太监进内跪地:“皇上,步兵衙门传来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