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葛洪他的妻子,就是之前白淳对杨登所提过的古之有名的女医“鲍姑”,又被百姓们建立祠庙参拜、称作鲍仙姑的。
葛洪为人用药,不主张用昂贵稀少的药材,而最擅长用随手可得的一些草药来治病,他在《抱朴子》中就有一句极著名的话:篱陌之间,顾眄皆药。
意思是说篱笆左右,田间地头,目之所及的都可以入药。而他的《玉函方》,就是各种方便应急的药方之大成,极其珍贵。
杨仪从头细看,其中不乏有些自己已经知道的方子……毕竟她在外头游历,外加上所看之书也不少,自然跟玉函方中所记载的有所重合。
但也不少自己闻所未闻的奇记偏方,看的她如痴如醉,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不觉着疲倦,只一边儿看一边儿在心中拼命背诵。
杨仪看出这三本书,多半是皇帝自己的御用藏书,所以才送来的这么快,而且看着又颇有年岁极贵重的。
这自然是借给她看看,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拿回去了。
所以得趁着这个机会,能记住的多记住一些。
正在饱看之时,外头脚步声响,一个宫女进来,行礼道:“杨侍医。”
杨仪头也不回地“啊”了声,眼睛还在书上。
那宫女道:“内宫传消息说盛贵人腹痛难忍,请杨侍医前往给看看。”
杨仪本正陷于书中无法自拔,听见“腹痛难忍”,一下子撩动她心里那根救急的弦:“啊?是谁?”
宫女道:“是盛贵人,来请的公公们已经禀明了皇上,皇上恩准了。”
杨仪总算回神,赶紧把书小心翼翼地往捉内推了推:“好,我立刻去。”
两个宫女跟在后面。
出了东配殿,就见门口处已经有一道熟悉身影立在那里,正是蔺汀兰。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内苑的太监,手中各自提着灯笼。
皇帝的政明殿前一片空阔,站在栏杆前望去,便是连绵的宫墙跟青天。
此刻,灯笼光在蔺汀兰身后闪闪烁烁,再往后却是青黑色的天幕,看着就好像他站在悬崖边上似的。
杨仪怔了怔,上前:“小公爷?”
蔺汀兰淡淡道:“走吧。”
没有等她再说什么,他已经转身。
杨仪本想问问他知不知道害病了的盛贵人是什么症状,那宫女只说是腹疼,没有其他的话。
入夜的宫内,更是有一种万籁俱寂的寂静,杨仪只听见嚓嚓的脚步声,此起彼伏。
她正左顾右盼,蔺汀兰道:“莫不是累了?”
“啊?没有。”杨仪忙否认。
蔺汀兰道:“宫内若非皇上开恩准许,是不得乘坐銮舆之类的,若实在累……”
杨仪不知道他底下要说出什么来,只忙拦住了:“不不,不累。我只是想问问,这位贵人娘娘为何突然腹疼,是……一时吃坏了东西呢,还是痼疾、或者有其他缘故。”
蔺汀兰道:“这盛贵人,就是先前伺候皇上、惹怒圣驾的。”
杨仪愕然:“哦?那……”
蔺汀兰看看前方,往她身旁踏近了一步,微微垂首,他道:“你知不知道……避子汤?”
杨仪双眸睁大:“这……知道,您是说,这位贵人喝了、这个?”
蔺汀兰道:“据我所知是如此。”
杨仪本来还想再问几句,可看看他月光下仿佛冰雪一样的脸色,决定噤声。
可她心里甚是疑惑:避子汤?
这就是说,皇帝之前确实跟那位贵人……可是皇上不想要“留”子嗣,所以才会给避子汤喝。
何苦呢,这么大的年纪了,就算妃嫔有身孕,又能如何?
这若是在民间,只怕还是一件大喜事。
可皇帝偏偏不想要?
她实在不明白皇帝是什么心思。
杨仪不由叹了口气。
蔺汀兰却听得清楚:“为何叹气?”
杨仪张了张口,小声道:“这避子汤,多半是凉药,不是谁都能喝的,尤其是喝的多了,只怕对女子的身体有碍。”
蔺汀兰的眼底却一片淡漠不惊:“他们是妃嫔,自然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杨仪欲言又止,只觉夜凉三分。
来至盛贵人的居所,才进院子,就听见惨叫声。
蔺汀兰在门口站住。
杨仪进内,有两个妃嫔打扮的正在里间,见一个太医打扮的进来,忙避让,一时竟没认出杨仪是女子。
杨仪向着两人点头,循声入内,见榻上躺着的正是白天见到的那美貌妃嫔,正疼得脸色煞白,汗湿发鬓。
望见杨仪之时,盛贵人先是一惊,继而申吟着道:“杨侍医……救我!”
杨仪上前握住她的手,却觉着女子的手冰冷,她忙顺势去探到她的脉,脉沉紧,可见确实是服用寒凉太过,导致寒邪凝滞。
杨仪即刻写了一副附子理中散,加干姜,人参,茯苓,薏仁。
想了会儿,看盛贵人拧眉气息微弱的样子,又添了一味荜澄茄,吩咐道:“最后这味极少见,太医院里未必有,让找一找,若没有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