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本以为曹方回是个徒有其表衣冠禽兽般的人物,甚至还想借着这案子点醒薛放,叫他莫要轻信于人。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如此出人意料。
一直找寻不到的曹方回原来并不曾失踪过。
他一直都在。
不,是“她”一直都在。
只是没有人发现,没有人敢相信而已。
杨仪的话音刚落,——“杨易!”是隋子云厉声呵斥。
隋子云回头,双眼泛红,他瞪着杨仪:“空口无凭的事你最好谨慎!”
杨仪一震。
忽然手臂上一紧,原来是薛放出手。
他的眼睛还蒙着,出手却极为精准,手劲奇大地攥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近身旁。
“杨易,”薛放半低着头,仿佛是个在凝视她的样子:“你得再给我看看。”
“看什么?”杨仪不解。
薛放道:“我的眼有毛病,如今连耳朵也不灵光了。”
杨仪明白过来:“旅帅的耳朵并无问题,您并未听错。”
“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他特意地摆出侧耳倾听的架势。
“杨易!”隋子云提高了声音。
此时院子外脚步声响,有几个兵曹打外头经过。
听见里头的响动,士兵们愕然地向内看来。
隋子云喝道:“滚!”
他待人向来和蔼,如今如此反常,士兵们吓得慌忙逃离。
“隋子云!”出声的却是薛放:“你在这里吼什么?显你声高?”
隋子云扭开头。
杨仪叹了口气:“旅帅,到屋内说话吧。”
薛放哼了声,拉着杨仪进了门,他没听见隋子云的动静,便扭头向着外头吼道:“你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进来!”
隋子云总算跟着进了门。
薛放磨了磨牙,道:“你今日有点反常,不对,从一开始就很反常,也不管老子死活非得叫我回来……”他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你气的我的眼突突的疼,你先别说话,我待会儿再问你。”
隋子云原本站着,这时侯就坐在了靠门的一张椅子上。
杨仪听薛放说“眼突突的疼”,忙道:“旅帅别动,让我看一看。”
她请薛放坐了,小心揭开一点蒙眼布,向内看去,他眼底的那道伤已经开始愈合,可见他的体质极佳,伤口才会长的这样快。
杨仪本要立刻施针,又怕自己的心情激荡手不能稳:“旅帅,您不要过于激愤,若是血气上冲,毒发更甚,对眼睛百害无利,而且也不宜于针灸。”
薛放哼道:“我不着急,你只先把刚才说的事儿给我解释明白。”
杨仪后退,她的脑中尽是先前去曹家时候的情形。
尤其是她看见那白布底下女尸那只手的时候。
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时下的女子,尤其是贵宦小姐、乃至富裕之家的女孩儿,从头到脚都会修饰的极精致。
说的详细些,就是每个细微之处,都不会放过,耳珰之类自不必提,最容易叫人忽略的一处,是指甲。
她们通常无一例外地都会养一手长长的好指甲。
比如杨仪自己,前世的她在杨府里,下到伺候自己的丫鬟,府内行走的嬷嬷奶母们,上到姑娘奶奶,她们的指甲都不会太短,姑娘们会把长指甲修剪的像是精美的玉雕,再用蔻丹染红。
那些年长些的太太嬷嬷们也多会把指甲修的长短适宜,衬托着她们保养的极好的手,也在戴戒子的时候显得更优雅动人。
就算是贫民百姓,做苦工的妇人,也必定会有一些指甲,当然不会太长。
但她们倒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做工跟日常生活的方便,她们的指甲因为时不时地碰折,多半会有些伤损。
但那女尸没有。
她的指甲修理的短而精细,当然不是为了做工,而是时下男人的手指甲那种长短跟样式。
所以杨仪在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觉着她未必是丫鬟荭儿。
她特意打量过女尸的双耳,确凿无疑,没有耳洞。
“只凭这些,你就说那尸首是小曹?”薛放匪夷所思地口吻。
杨仪看了眼旁边站着的隋子云:“隋队正说过,曹府的女眷以及丫鬟们,都不敢细看那女尸,所以无人确定其身份,至于男人……除非是极熟悉的贴身之人,否则也不可能认识。但是隋队正不同。”
薛放想了那么一瞬:“嬷嬷,你跟小曹之间确实比别人更亲近……你认出是她了?”
隋子云不看他,眼睛盯着双脚:“十七,你我所认识的小曹是男子,如今你叫我怎么认,难道就凭一双手,就能断定那是小曹?”
薛放“啊”了声:“有道理。好好的男人成了女人,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不敢认定,毕竟脸都没了。”
杨仪望着望隋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