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暄眼前出现几个黑点。那些黑点越来越近,她瞳孔一缩,看清了跑在最前面的玉棠。
“放吊篮!快!”
城门紧闭,守在城墙上的几个人迅速放下十来个吊篮排成一列。陆暄目不转睛地盯着玉棠,沉声道:“弓箭手,准备!”
哗啦啦一排弓架高上弦,等玉棠一行人离得越来越近,陆暄一个“放”字出口后,箭雨齐落,射穿了追上来的几个北燕兵。玉棠带着冲力猛地一跃,跳进吊篮,在弓箭手的掩护下被人摇摇晃晃地拽上了城墙,一下子跪在地上,猛一松气,四肢都软绵绵的。
陆暄长舒一口气,强撑着站稳,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十来个精锐总算都安然无恙,七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气儿。天边的浓烟依旧清晰可见,第一批追来的北燕人无功而返,留在营地的都急急地灭着火。他们用来攻城的云梯也被烧毁了一半,此番主动出击,至少还能拖延两日,陆暄暗叹,等北燕下一次进攻,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第48章 孤城闭(二)
两日后的下午,北燕军发动了最猛烈的一次进攻。谁都懂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北燕不愿无功而返,喧嚣四起,尘土飞扬,城门与大地一同在撞击下颤抖着。城墙上站着一排大尧弓箭手,前仆后继地补上空缺,踏在战友的尸体上发狠地射出怒仇。北燕积怨数年,也不愿放过机会,取得敌军守将头颅换取的是一生荣华富贵,数十人以尸为桥,不顾一切地踩着破断的云梯冲上城墙,有的被守军掀下去,重重地砸成断骨,有的成功翻越,把砍刀捅进弓箭手的胸口,喷溅出一脸热血。
李澹抹了把脸,战袍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自己的血和敌人的血混在一起,凝固成一团黑迹。他疾步跑至北角,把被砍断的杆子堪堪扶起,狠狠地插在土里。军旗不曾倒,依旧昂扬地飘在城墙上空。
“已经这么多天了!”李澹身后的副手喊道,“援军什么时候来啊!”
李澹心里一样急躁,却不能说丧气话,喝道:“你他娘的顾好眼前的事儿吧!”
他喉咙里全是血腥气,扶着墙喘了片刻,一抬眼看见了站在另一头的陆暄。北风呼啸盘旋,吹起她高束的长发,李澹看见那个人,心里突然安实许多,不知是身为男子的那点骄傲让他不愿在女将面前落了下风,还是陆暄那样子太过镇静,像一根永不折断的旗杆,让他在血雨腥风中无端品出了一丝清冽。
陆家三代威严聚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与她略显单薄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忽然间李澹隐约明白了陆暄为何能在朝堂闯下一席之地,跨马横枪、以一当十,尚不算将才,只称得上一句孤勇。将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运筹帷幄的缜密,落子不悔的果决。
“传令,”陆暄拔出剑,“开城门!”
轰隆隆的巨响中城门大开,早已守在门后的队伍临阵以待,盾兵在前,长矛在后,骑兵分列从左右突击杀出。空中风云翻涌,混着地上的阵阵杀声,留下满目疮痍。
“殿下快看!”长安身旁的近侍惊呼,“是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