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贯自幼入宫,因为姣好的面容,被皇后看中,让他陪在小公主身边,这一陪,就陪了十多年。
叛军兵临城下那日,恰好轮到他出宫采买,躲过一劫。他无处可去,一直逗留在上京,后来偶遇了韶国护国大将军贺启的儿子贺南修少将军,他才知道有很多旧臣都蛰伏在上京伺机而动,众人合计让他再次进宫打探消息,他也想知道公主是否安好,便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一进宫就见了公主,但很快他发现,公主失忆了,只记得自己的名讳,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他,还一心一意留在东宫,成为了太子宠妾。
公主不记得他,让他伤心了好一阵,但他看得出来公主是真心爱慕大昱太子,而太子也十分宠爱公主,于是他决定想办法留在公主身边继续伺候,继续守护,并未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老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后更是封了公主为元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认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与其让公主想起自己是亡国公主,想起那些国破家亡的痛苦往事,宁愿她永远失忆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南巡遇刺后,皇帝突然性情大变,将公主打入牢狱,他一心想救公主,只得将公主身份告知了贺南修,里应外合,以假死之计救出了公主。
他则继续留在宫中打探,贺南修也陆续给他传来很多消息,说公主恢复了记忆,说他们同月肃国定下了契约,说公主会以月肃国公主身份再次入宫。
这是赵清音恢复记忆后,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不是东宫侍妾,不是元妃,而是前朝亡国公主。他也不是只伺候了她两载的小太监,而是陪着她长大,一直守在她身边十多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小太监。
赵清音看着他,微笑道:“安好。王贯,关雎宫之前那些宫人可还好吗?”
王贯垂眸,摇摇头,“自从公主入了狱,我们便都遣去洒扫洗衣做最低等的奴才,公主假死后,茉如去求了高公公,让大家出了宫,只留下我和茉如,听候高公公调遣。”
“不枉那些年我跟高三福的旧交情,你们都安好我也就放心了。王贯,我走的这两年,宫中都发生了些什么,宴会上瞧着后宫多了很多新面孔。”
她在时,后宫除了她,就只有皇后德妃。她死了,魏承越倒成了个风流皇帝,不过两年,这个后宫所纳佳丽又何止一二。
“是,陛下纳了,纳了十多人。”王贯神情难为,吞吞吐吐,不敢多说。
“你不用顾忌我的感受,直说就好。那时候我虽然是魏承越的宠妃,但如今,那个宠妃已经死了,如今我是韶国皇族最后的血脉,我得替父皇母后皇兄报仇,给忠于韶国的旧臣正大光明的生活,让他们不用再躲躲藏藏。他们有人诗书满腹,却连去学堂教书都不能,有人心怀百姓,却无法再考取功名,有人作战勇猛,却只能干着刺杀的勾当,看着这些曾经的国之重臣,如今只能隐姓埋名提心吊胆度日,更让我愧疚。”
隔着国破家亡之仇,隔着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她却爱上了起兵造反之人的儿子,成为了他的宠妃,怎能不愧疚。
王贯看着赵清音,那个小时候天真烂漫的小公主不见了,那个在东宫满心欢喜等待着爱人的侍妾不见了,那个站在关雎宫白玉兰树下,对着心爱之人嫣然一笑的元妃不见了,他从来不认为恢复记忆是件好事,如果可以,他希望不曾发生画舫遇刺一事,公主能一直失忆下去。